建兴元年(226年)秋
十月的江陵,秋意渐浓。将军府的书房内,庞正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飘落的银杏叶,手中摩挲着一卷《史记·儒林列传》。这些日子以来,他在荆州推行新政,眼见商业繁荣、民生改善,却总感觉还缺少什么。
大将军。黄琬轻步走进,将一叠文书放在案上,这是各郡推荐的贤才名册。
庞正翻阅着名册,眉头微蹙。名册上的名字,不是出身士族,就是与官员有姻亲关系。他不禁想起前日在市井中偶遇的那个年轻书生——那人对着城墙上的告示侃侃而谈,对治理水患颇有见解,却因出身寒微而无人举荐。
琬儿,你说这天下英才,为何总是埋没于草莽之间?
黄琬轻叹:自古选官,皆重门第。寒门子弟,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难有出头之日。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庞正心中炸响。他快步走到书案前,铺开绢帛,奋笔疾书。一个酝酿已久的想法终于成形——他要打破这千年来的桎梏。
三日后,襄阳书院。
司马徽正在讲解《论语》,见庞正来访,便让学子们先行诵读。
大将军神色匆匆,所为何事?
庞正将写好的《求贤令》草案递给司马徽:徽公以为,若以考试选拔人才,不问出身,唯才是举,如何?
司马徽初时还面带微笑,待看清草案内容后,笑容顿时凝固。他反复看了三遍,方才抬头,声音微颤:
“大将军可知,此议若行,将震动天下?”
“正因震动天下,方来请教徽公。”
司马徽抚须长叹:“自周有世卿世禄,汉举孝廉秀才,魏立九品中正,千年以来,选官何曾真离门第?大将军此法——”他直视庞正,“是要革千年之积弊啊!”
他走至窗前,望向外间诵读的学子:“我这书院中,有蒯氏、蔡氏、庞氏子弟,亦有农夫、匠人之后。若论天资勤奋,后者不逊前者,然出身既定,前途早分云泥。”他转身,眼中竟有泪光,“老朽这辈子眼见多少寒门英才,或蹉跎乡野,或屈居胥吏,每思及此,未尝不扼腕长叹。”
庞正肃然:“徽公以为可行否?”
“可行,却万分艰难。”司马徽压低声音,“天下士族,同气连枝。颍川荀氏、陈氏,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琅琊王氏……这些高门大姓,哪家不是盘根错节?大将军此法一出,便是与天下士族为敌。”
庞正目光坚定:若因畏惧阻力而固步自封,那么多寒门英才不是被埋没一生?
当夜,庞正修书一封,遣快马送往成都。
诸葛亮接到书信时,正在批阅益州田赋奏报。当他读到欲开科举,以试取士八字时,手中朱笔在空中停顿良久。
半月后,诸葛亮的回信送达江陵。信中字迹工整,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士才之见,实为治国良策。然今士族势大,若强行推行,恐生变乱。昔王莽改制之败,不可不鉴。亮以为,当效商鞅徙木立信之法,先开比武大会、文试以观成效,待根基稳固,再图科举大业...
庞正将信反复阅读,最终长叹一声。他明白诸葛亮说得在理——改革不能一蹴而就。
传令各郡,庞正对赵朔说,即日张贴告示,来年开春举办天下比武大会与文试。
告示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江陵城门前,百姓围观的告示上赫然写着:
凡我季汉子民,不论出身,皆可参与比武、文试。优胜者授以官职,量才录用。
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书生站在告示前,反复读了三遍,热泪盈眶:寒门子弟,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而在襄阳蒯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荒唐!蒯越将茶盏重重摔在地上,让武夫匠人与士子同列,成何体统!
更有人暗中联络各地士族,准备联名上书反对。
当晚,大将军府
黄琬再次走进来时,手中捧着一盏新沏的茶。“琬儿。”庞正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疲惫,“你说,此事能成吗?”
黄琬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按在他肩上。她的指尖微凉,力道却恰到好处,沿着他紧绷的肩颈缓缓揉按。
“大将军是在问我,还是在问自己?”
庞正闭上眼,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温度与力量。“我问的是天意,问的是人心,问的是这千年积弊是否真的能破。”
黄琬的手顿了顿。她绕到他身前,俯身看向他的眼睛。
“我不懂天意,也不懂千年之事。”
庞正凝视着她。烛光下,她今日穿着一袭浅青色的深衣,衣襟处绣着细密的云纹,发髻间只簪一支素玉簪。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尚未收回的手。
“若败了,恐累及你。”他的声音低沉。
黄琬却笑了,她反握住他的手,力道坚定,“更何况,我信你。比信天意,更信你。”
这句话如一道暖流,冲散了庞正心中最后一丝犹疑。他起身,依旧握着她的手,将她轻轻带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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