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沉,子时过半。淮水码头失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河水不知疲倦拍打岸堤的沉闷呜咽,以及远处灯塔孤独旋转的微弱光柱。咸湿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散落的碎纸和尘土,也掩盖了更多细微的声响。
两道几乎吞噬所有光线的黑影,如鬼似魅,在连绵起伏的货栈屋顶无声疾行。他们的动作协调至极,起落间仿佛一阵风吹过,瓦片未响,尘埃未惊。正是陈文甲与夏清荷。两人一身特制的墨色夜行衣,材质柔软且不反光,面上覆着浸过药汁的面巾,不仅能遮掩容貌,更能过滤某些可能存在的迷烟毒气。
他们的目标明确——码头西侧边缘,那处新挂上“永丰号”牌匾的货栈。此地位置刁钻,背靠荒滩,面朝河湾,栈桥却修得异常坚固,足以停靠吃水不浅的中型货船。
“哥,”夏清荷的声音凝成一线,精准传入陈文甲耳中,若非绝顶修为,根本无法捕捉,“东南角两个明哨,倚着货包打盹,呼吸粗重,未入流。但右前方屋檐第三片阴影下,蜷着一人,呼吸绵长几不可闻,心跳缓而有力,是练家子,约七品巅峰。后院有巡逻队,四人一组,配腰刀,步伐统一,半刻钟交叉一次。最关键的是主仓,东南西北四角檐下,各伏一人,气息完全内敛,与阴影融为一体,至少六品,煞气很重,见过血。”
陈文甲微微颔首,超凡的悟性让他瞬间洞察关窍。“暗桩位置选得毒辣,视野覆盖极佳,但与西侧巡逻队换岗转身时,会有约三息的视觉死角。那四个六品,气机沉凝,但与这货栈本身残留的鱼腥、桐油驳杂气息略有不合,应是外来派驻,并非货栈原有护卫,彼此间缺乏默契,呼吸节奏都不一致。”
心意相通,无需多言。两人身形同时一动,如夜鸢滑翔,悄无声息地落入货栈院落。
陈文甲落地如羽,恰在那三息死角之内,指尖微抬,两缕凝练如实质的指风破空而出,无声无息,精准击中东南角两个明哨的昏睡穴。两人身体一软,便往地上滑去。陈文甲身形如电,抢先一步,一手一个扶住,将他们轻轻放倒在原处,看上去依旧如同打盹。
几乎在同一刹那,夏清荷如灵猫般蹿上屋檐,足尖在瓦楞上轻轻一点,身法飘逸如烟,已至那暗桩藏身的阴影处。她并未直接攻击,而是纤指如兰花瓣般展开,在对方藏身处的瓦片上看似随意地一按一拂。一股阴柔巧劲透瓦而下,那暗桩只觉身下微微一震,仿佛被点了穴道又似气血瞬间逆行,哼都未哼一声,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至死都不明白遭遇了什么。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动作快如电光石火,未惊起一丝尘埃,未带起一缕风声。陈文甲负责以绝强实力进行精准而高效的“硬”控制,夏清荷则凭借其恐怖的计算力和对力量入微的掌控,总能找到最巧妙、最不易察觉的角度和方式进行辅助或补漏,将暴露的风险降至无限低。
轻松避开巡逻队,两人如壁虎游墙,悄无声息地攀上货栈主仓高大的气窗。陈文甲手掌贴上窗棂缝隙,内力微吐,“咔”一声极轻微的机括松动声,窗户被内劲无声震开一条刚好容人通过的缝隙。两人身形一闪,如两道轻烟没入窗内,浓郁的生铁、桐油和某种特殊硝石的混合气味顿时扑面而来。
仓库内堆满了大小不一的木箱。夏清荷目光如扫描般快速掠过,低声道:“七成箱子是常见的松木、杨木,装的是粮食布匹。但靠墙那三排,木材是北地特有的铁杉木,木质坚硬厚重,防潮耐腐,成本高昂。箱体加固方式…看那金属箍条的打结方式和铆钉位置,是军中专用的十字蟒蛇箍,民间禁用。”
陈文甲已无声地滑到一个铁杉木箱前。他指尖划过箱盖缝隙,一股锐利内劲透入,巧妙震开内扣,箱盖无声开启。里面铺着防潮的油布,整齐码放着的,赫然是簇新的制式腰刀!刀身狭长微弧,血槽清晰,在从气窗透入的微弱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他又接连用同样手法打开旁边几个箱子——劲弩、成捆的箭矢、成套的皮甲…甚至还有几箱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散发着刺鼻硫磺和硝石气味的黑色块状物。
“的确是军械,而且是边军精锐的制式,并非老旧淘汰货。”陈文甲语气沉凝,“看这数量,足以装备一个精锐营。”
“看箱角标记。”夏清荷指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模糊的烙铁印记,“形状像是…狼头?北戎王庭下属某个大部族的图腾?但看这腰刀的锻打工艺、弩机的机括精度,分明是我朝军匠监的一流手艺。”
“私铸军械,贩运敌国?”陈文甲眼中寒光一闪,“真是泼天的胆子!”
就在这时,夏清荷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疾声道:“地下!有人来了!五人,从东南角那个盖着毡布的角落出来,脚下是空音,有密道!脚步沉稳,气息…两个六品巅峰,三个五品中后期!为首者…内力阴寒诡异,接近四品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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