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顺县,县大院。
七十年代的阳光带着一股子朴素的暖意,懒洋洋地洒在公安部办公室的水泥地上。
屋里,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正围着一张掉了漆的木桌喝着大碗茶,茶叶沫子在搪瓷缸子里上下翻滚。
“听说了没?南山那头儿的野猪又下山拱了老乡的苞米地,一晚上糟蹋了好几亩呢!”
“嗨,这算啥,昨天不还有个打虎英雄嘛!郑书记都上去给他颁奖表彰了,那才叫真本事!”
正聊得热火朝天,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被猛地撞开!
门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整个屋子都仿佛震了一下。
几个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混混,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们身后,两个人架着一个软得像一滩烂泥的男人,脑袋耷拉着,双臂无力地垂下,正是被打昏过去的刘赖头。
“哎哟!疼死我了!杀人啦!”
“公安同志!青天大老爷啊!救命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要出人命啦!”
这群人一进门,就跟唱大戏似的嚎了起来,一个个演得比真事儿还像。
一个抱着脱臼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另一个捂着乌青的眼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还有两个干脆往地上一躺,抱着腿就不起来了,嘴里哼哼唧唧,把办公室搞得一片狼藉,空气里都弥漫开一股子汗臭和血腥味。
正在里屋翻看案卷的刘康闻声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公安制服,四个口袋熨得板板正正,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
他浓眉大眼,国字脸,神情素来威严,作为公安部的副队长,在整个县城都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当他看到被架着、人事不省的刘赖头,以及地上这群哀嚎打滚的小弟时,那两条浓眉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回事?!”
他厉声喝道,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办公室里闲聊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小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凑到刘康脚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得声嘶力竭:
“刘队长!我的刘大队长!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颠倒黑白地哭诉道:“我们……我们看王瘫子家日子过得难,凑了点钱,好心好意上门去接济他们,谁知道他家婆娘不知道从哪儿领回来一个五大三粗的野男人!”
“那男的,简直就是个活土匪!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把我们几个打成这样!赖头哥……赖头哥看不过去,说了他两句,更是被他一脚踹在心窝子上,当场就昏死过去,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啊!”
这番话说得颠倒黑白,无耻至极!
刘康一听,脸上顿时罩上了一层寒霜,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这还有王法吗?!这简直是在打他刘康,打整个抚顺县公安部的脸!
“反了天了!”
刘康勃然大怒,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搪瓷茶缸子“哐哐”作响,茶水都溅了出来。
“还有这种无法无天的人?!”
他马上就点了几个手下的公安,动作雷厉风行,大手一挥:
“都跟我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于是,刘康便带着几个气势汹汹的公安,在那群“受害者”混混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朝着孙颖家赶去。
……
另一边,孙颖家的小院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万兴旺那句“我等着”,说得云淡风轻,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安的力量。
可孙颖却根本安不下心来。
她看着满地狼藉的院子,又看了看稳如泰山的万兴旺,一张脸煞白,毫无血色,写满了慌张与恐惧。
她快步走到万兴旺身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妹夫!你快走!听姐的话,你赶紧跑啊!”
万兴旺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有些不解地问道:
“姐,跑什么?不过是几个不成气候的混混,难道他们还敢带人回来不成?”
孙颖急得直跺脚,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不是他们!是……是刘康啊!”
她压低了声音,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某种魔力,语气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绝望。
“那个刘赖头的亲哥哥,叫刘康,是咱们县公安部的副队长!管着这一片呢!”
“刘赖头这些年之所以敢在这一片这么横,偷鸡摸狗,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就是仗着有他哥给他撑腰!他欺负我们,欺负街坊四邻,就没人敢管,也没人管得了!”
“你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他哥绝对不会放过你的!那可是个护犊子的主儿!你快走吧!从后门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抚顺县了!”
万兴旺一听这话,眉头微微挑了挑。
原来是兄弟俩,一个是横行乡里的地痞无赖,一个是顶着官皮的保护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