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苑大门紧闭，封条刺目。院内气氛压抑，春桃和秋桂默默垂泪，小栗子则焦躁地踱步，只有琉璃，面色沉静得可怕。她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详细的原料入库记录、制作流程笔记，以及一份她刚刚列出的、所有可能接触过那批“问题养颜露”的人员名单。
“哭没用，慌更没用。”琉璃的声音打破沉寂，冷静得近乎冷酷，“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证据。”
她开始逐一分析：
“这批桃花瓣，是五日前由小栗子从宫外老供应商李记花行购入，入库前我亲自查验过，品质上乘，并无异常。”
“蒸馏取露是秋桂负责，过程我一直在一旁监督，器皿洁净，并无污染。”
“调配装瓶是春桃经手，所用杏仁油、蜂蜜皆是库房常备，之前从未出过问题。”
“装瓶后，共得‘桃花养颜露’十二瓶。其中两瓶三日前送至敬妃娘娘处，一瓶前日送至安常在处，一瓶昨日由翊坤宫颂芝姑姑取走，剩余八瓶尚在库房，已被查封。”
琉璃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三人：“问题只可能出在三个环节：原料、制作过程、或者……成品送出之后！”
小栗子立刻发誓：“姑娘！李记花行合作多年，断不敢以次充好！而且奴才取货回来一路小心，绝无调包可能！”
秋桂和春桃也连连摇头，坚信自己操作无误。
“那就是送出之后了。”琉璃指尖点着名单上“敬妃宫”三个字，“两瓶养颜露同时送出，若真是东西本身有问题，为何安常在用了无事，偏偏敬妃娘娘出了事？而且症状如此剧烈，像是接触即发的过敏，而非 gradual 的毒素积累。”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她脑中形成：有人在那瓶送给敬妃的养颜露里，动了手脚！而且是在送出芳菲苑之后！
“小栗子！”琉璃压低声音，“你之前说，那日送货去敬妃宫，是交给了谁？”
小栗子努力回忆：“是……是交给了敬妃宫里的二等宫女彩珠！当时含珠姐姐不在，彩珠接过去，还说娘娘正等着用呢！”
彩珠？琉璃对这个名字印象不深。她立刻让秋桂悄悄去打听这个彩珠的底细。同时，她自己也闭目凝神，仔细回忆近日所有异常之处。
傍晚时分，秋桂带回消息，声音带着惊疑：“姑娘，打听到了！那彩珠……她有个同乡表哥，就在内务府赵总管手下当差！而且，有人看见，王公公前几日在御花园角落，和彩珠说过话！”
线索似乎指向了内务府！但他们如何能买通敬妃宫里的人？又为何要冒这么大风险陷害她？
就在这时，被软禁的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叩击声。小栗子警惕地凑过去，只听外面一个压低的女声道：“是琉璃姑娘吗？奴婢是端妃娘娘身边的竹息。”
端妃？琉璃心中一动，示意小栗子开门隙缝。
竹息飞快地塞进来一个小纸团，低语道：“我们娘娘让奴婢告诉姑娘，静心，莫慌。风雨虽大，终有晴时。”说完便匆匆离去。
琉璃展开纸团，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彩珠，与丽嫔宫人过从甚密。”
丽嫔！曹琴默！
琉璃脑中仿佛一道闪电划过！是了！内务府或许想害她，但未必有胆量直接对敬妃下手！而丽嫔，心思缜密，善于借刀杀人！她定是买通了彩珠，在养颜露中掺入了某种极易引起过敏的植物汁液或花粉（太医院吏目仓促间未必能细查出来），既能毁了敬妃的容貌打击对手，又能借机将她琉璃这个日益壮大的“变数”除掉，一石二鸟！而内务府，很可能只是顺水推舟，甚至是被丽嫔利用！
好毒的计策！
但现在，如何证明？人证（彩珠）必然被收买或威胁，物证（那瓶动过手脚的养颜露）恐怕早已被销毁或调包！
就在琉璃苦思冥想破局之策时，院门再次被打开，苏培盛和张太医走了进来，面色凝重。
“琉璃姑娘，”张太医开口道，“太医院已仔细查验查封的八瓶养颜露，以及库房剩余原料，均未发现任何污秽或不妥之处。”
琉璃心中稍安，但知道关键不在此。
苏培盛接着道：“敬妃娘娘处的两瓶，一瓶已用完，空瓶无验。另一瓶……敬妃娘娘宫中之人称，娘娘发病后，惊慌失措，已将那瓶养颜露……失手打碎了。”
打碎了！死无对证！
王公公跟在后面，阴恻恻地道：“苏公公，即便查验的这些无事，也不能证明敬妃娘娘用的那瓶就没问题！或许正好是那瓶出了问题呢？琉璃监管不力，致使劣品流出，其罪难逃！”
局面再次对琉璃不利！
就在此时，琉璃忽然抬头，目光清澈地看向张太医：“张大人，奴婢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人。”
“姑娘请讲。”
“请问大人，若有人对桃花花粉极度敏感，接触后即刻会引发红疹瘙痒。那么，若将大量桃花花粉浓缩汁液掺入养颜露中，是否会造成娘娘那般症状？”
张太医捻须沉吟：“理论上……确有此种可能。桃花花粉本身无毒，但若遇特异体质者，浓度过高，确可致敏。”
琉璃转向苏培盛，朗声道：“苏公公！奴婢恳请公公与张太医，查验一下敬妃娘娘宫中，近日可有新增什么……桃木制品、或者大量桃花插瓶？又或者，询问娘娘宫中之人，娘娘发病前，可曾接触过其他桃花相关之物？”
她这是在暗示，过敏源可能并非来自养颜露本身，而是宫中其他物品！为调查打开了新的方向！
苏培盛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琉璃的意图。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的王公公，对张太医道：“张大人，既然如此，你我便再去敬妃娘娘宫中仔细查问一番如何？”
一行人又匆匆离去。
芳菲苑内，琉璃攥紧了拳头。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苏培盛和张太医能否找到蛛丝马迹，以及……那位幕后黑手，是否会自己露出马脚。
这场危机，远未结束。但反击的号角，已经由她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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