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洗净的荒村清晨,空气清冽如初酿的酒。简陋客栈的院中,逐月正悠闲地啃食着沾满露水的青草,绝影如一道沉默的墨影,寸步不离地守在它身侧,偶尔用鼻子去蹭逐月光洁的颈子,换来一个嫌弃的响鼻和甩尾。
骆云曦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晨光瞬间涌入。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院中那两匹马身上,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昨夜风暴般的宣泄、滚烫的誓言、额头上那个珍重的轻吻…以及那句“岁月鎏金,同行共度,便是人间至景。”的低语,如同烙印,灼热感尚未完全褪去,却奇异地带来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她答应了不再躲。心底那根名为“离开”的弦依旧紧绷,指向未知的归途,但至少此刻,她愿意暂时卸下一些心防,试着去面对这份沉重而滚烫的情意。
谢无极紧随其后步出房门。他换了一身月白色常服,那双鎏金瞳亮得惊人,仿佛吸纳了昨夜所有的风雨雷电,沉淀出内敛却更加摄人心魄的光芒。
他看向骆云曦,目光专注而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醒了?”他声音温和,自然地走到她身侧,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告白与强吻从未发生,又仿佛一切都已理所当然,“昨夜风雨大,睡得可安稳?”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去肩头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落叶,指尖的触碰克制而轻柔,带着一种重新划定的、名为“允许靠近”的界限。
骆云曦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没有躲闪,只是耳根微微泛红,低低“嗯”了一声:“还好。”
这时,萧砚快步走来,恭敬行礼:“主子,公子。车马已备好,随时可以启程。”
谢无极点点头,目光却转向一旁侍立的阿墨,鎏金瞳中方才的温柔瞬间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萧砚立刻会意,上前轻声对骆云曦道:“公子,您的逐月不肯好好吃饭,属下陪您去看看?” 说着,便引着骆云曦向逐月走去。
阿墨无声无息地来到谢无极身后,垂手侍立。
“主子有何吩咐?”
谢无极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只有近前的阿墨和内力深厚的萧砚能勉强听清:
“阿墨,你即刻出发,先行一步,返回云昭皇城。”
“传讯给‘聆风楼’的莫先生和‘漱玉坊’的柳大家。” 他顿了顿,鎏金瞳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让他们动用手下所有的乐伶、说书人、茶楼酒肆…把消息放出去——”
“就说,太子轩辕无极不日归京。”
“但,” 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弧度,字字清晰,如同淬毒的冰凌: “太子身染隐疾,乃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且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更有甚者,其身边已有倾心爱慕之男子,二人形影不离,太子对其情深似海,视若珍宝!”
“让这消息,像风一样刮遍皇城的每一个角落。上至宫闱深苑,下至市井陋巷,本太子要所有人,都知道!”
阿墨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瞳孔骤然收缩!饶是他见惯风浪,也被主子这石破天惊的自污之令震得心神剧颤!他猛地抬头,看向谢无极,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主子!您这是…要自绝于朝堂,自绝于宗室吗?!断袖龙阳!这是何等惊世骇俗、自毁根基的污名!”
萧砚更是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几乎要脱口劝阻,这消息一旦坐实,不仅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更会成为整个皇族和朝野的惊天丑闻!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子和世家,定会群起而攻之!
谢无极抬手,止住了阿墨后面的话。鎏金瞳中没有任何犹疑,只有一片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寒冰:
“有何不可?”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本太子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又何惧他人非议?” “那些陈腐规矩,那些世家贵女的联姻算计,那些道貌岸然的指摘…” 他目光扫过远处正低头抚摸着逐月鬃毛喂它吃草、对此间风暴浑然不觉的骆云曦,眼底的寒冰瞬间融化,化作一片不惜焚毁一切也要守护的炽热熔岩: “正好,借此机会,借此‘恶名’,一举荡清!” “本太子倒要看看,当‘断袖龙阳’、‘情深似海’的名声传遍天下,谁还敢把女儿往东宫塞?谁还敢拿什么‘天命太子妃’、‘江山传承’来聒噪?!” 他看向阿墨,眼神锐利如刀锋: “去办。声势越大越好,细节…让他们自行发挥,越香艳,越离奇,越好。”
阿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明白了。主子这是要以身为饵,以自身清誉和储位为赌注,为小七铸就一道最决绝、也最坚固的护城河!用最不堪的污名,堵死所有可能的联姻之路,也斩断未来可能加诸在小七身上的所有明枪暗箭!这是何等疯狂,又何等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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