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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成了最残酷的刑具。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林默紧绷的神经上缓慢锯割。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姿势几乎未曾改变,目光死死地盯着墙壁。那暗红色的指令如同一个邪恶的活物,随着窗外光线的流转,时而明亮刺目,时而黯淡深沉,但从未消失。其下的沙漏图案持续发生着微妙却不可逆的变化,像一个冷漠的计时员,无声地宣告着他所剩无几的自由时光。
上午在极度的煎熬中度过。任何细微的声响——楼道的脚步声、隔壁的关门声、甚至水管中水流的声音——都会让他惊跳起来,心脏狂飙到喉咙口。他数次产生幻觉,觉得那墙上的字迹似乎扭动了一下,或者角落的阴影又开始了那不祥的蠕动。每次他都会猛地看过去,但除了日光移动造成的正常光影变化,别无他物。
这种持续的、高度警觉的恐惧,比昨晚直接的恐怖展示更加消耗心神。它像一种低剂量的毒药,慢慢侵蚀着他的意志。
中午,他机械性地嚼了几口压缩饼干,味同嚼蜡。食物哽在喉咙里,难以下咽。水喝下去,却感觉无法滋润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干渴和焦灼。
他再次检查了背包里的物品。手电筒电量满格,军刀锋利,日记本……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他需要再看一看。万一那些符号在最后关头能提供什么启示呢?
他强迫自己再次翻到最后一页。那些暗红色的、扭曲的符号依旧令人不适,但在明确的目标驱使下,他试图用另一种眼光去审视它们。他不再试图“阅读”,而是尝试“解读”其图案。
他将它们看作是地图的图例。
那个反复出现的、带有尖顶的符号,确实很像黑曜石美术馆的轮廓。而另一组交织的、如同书架或通道的线条,是否就代表了图书馆的内部结构?还有一个特别的、像是墨点滴溅开的符号,被单独标注在“通道”线条的某个节点上……那会不会就是目标所在?“回响的纸页”?
这种解读毫无根据,纯粹是绝望中的自我安慰。但奇怪的是,当他抱着这个念头去观察时,那些符号似乎真的呈现出一种内在的逻辑。是心理作用,还是这本邪门的日记真的在对他的思维施加影响?
他不知道,也不敢深想。他现在迫切需要任何一点能抓住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下午三点,距离指令时间还有八小时。
他开始坐立不安。提前去?会不会违反规则?指令只说“23:00前抵达”,提前应该……可以吧?他再也无法忍受在这间公寓里多待一秒,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那无形的压力和窥视感。
他决定动身。
背上背包,拿起日记本,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面墙。血字依旧,沙漏仍在滴落。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拧开门把手,步入了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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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阳光出奇地好,洒在街道上,暖洋洋的。孩子们在远处嬉笑打闹,老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便利店飘出关东煮的香气。一切都充满了鲜活、平凡的生活气息。
这巨大的反差让林默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不适。他就像一个刚从深海里爬上来的人,无法适应陆地上的气压。周围越是正常,就越反衬出他处境的荒谬和恐怖。这些人,这些日常的景象,他们都不知道……不知道墙壁上会浮现血字,不知道阴影会蠕动,不知道有一个叫“影噬”的东西在等待着他。
他感觉自己像个披着人皮的幽灵,行走在阳光下的活人世界里,怀里却揣着一个通往地狱的秘密。
他压低帽檐,加快脚步,尽可能避开人群。地铁站入口像一张巨口,将他吞入城市的地下脉络。车厢里拥挤不堪,各种气味和声音混杂在一起。每一次刹车、每一次晃动,都让他的神经绷紧一分。他紧抱着背包,仿佛里面装着的是他唯一的救命符,又或者说是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他注意到,自从走出公寓,那本日记本就变得……安静了。不再是那种散发阴冷气息的活跃状态,更像是一件普通的旧物。是因为远离了那面墙?还是因为它“知道”他正在服从指令?
他不敢细思。
在南城站下车后,那种熟悉的疏离感又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越是靠近目的地,周围的色彩似乎就越发黯淡,声音也变得模糊,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街边的店铺也多呈关闭状态,显得萧条而冷清。
按照记忆和手机地图的指引,他拐进一条僻静的街道。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栋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城南废旧图书馆。
它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破败,更加……具有压迫感。
高大的石砌外墙布满污渍和裂缝,深色的藤蔓如同干枯的血管般爬满了大半墙面。狭长的彩色玻璃窗大多破碎,残留的碎片像獠牙般竖立在窗框里。巨大的橡木大门紧闭着,上面钉着厚厚的木板,还缠绕着生锈的铁链和一把巨大的挂锁。整个建筑散发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与周围逐渐现代化的街区格格不入。它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丑陋伤疤,固执地存在于城市的肌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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