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几乎是跌撞着回到老宅的。禁地山洞那吞噬光线的黑暗和诡异的呜咽声,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舀起水缸里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但手指依旧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不是神。那绝对不是什么正派的东西。
他点起油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屋内的黑暗,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他需要整理思绪,将手抄本的线索、水生的警告和刚才的见闻结合起来。
“咚、咚、咚。”
缓慢而沉重的敲门声,像擂鼓一样敲在他的心脏上。
这么晚了,会是谁?水生?不可能。族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到门边,沉声问:“谁?”
“明伢子,是我。”门外传来村长伯那低沉而不容置疑的声音。
陆明的心猛地一沉。他来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难道自己偷偷去后山被发现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闩。
村长伯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手里提着一盏防风马灯,昏黄的光线自下而上照亮了他沟壑纵横的脸,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他身后,是无边的夜色。
“伯,这么晚了,您……”陆明侧身让他进来。
村长伯迈步进屋,目光如鹰隼般缓缓扫过简陋的屋子,最后落在陆明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上。“睡不着,来看看你。掌灯人的担子重,怕你年轻人,心里不踏实。”
他在屋子中央那张破旧的木桌旁坐下,将马灯放在桌上,灯光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巨大阴影。
陆明在他对面坐下,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还好,就是……有点想我爹。”
村长伯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爹是个好的。为了村子,他是尽了忠的。”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陆明,“明伢子,你回来这两天,在村里都转了转,可还习惯?”
来了。陆明心头警铃大作。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嗯,看了看,村子变化不大。”
“是啊,栖水村,还是老样子。”村长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守着这方水土,守着这村里的老老少少。有些事,外面的人不理解,觉得我们古怪,但我们自己心里清楚,什么是根本,什么是……禁忌。”
他的目光像两把无形的锥子,钉在陆明身上。
“后山那块地界,阴气重,不太平。老辈子传下来的话,不让靠近,是有道理的。”村长伯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量,“以前啊,也有不懂事的后生,好奇,不信邪,非要往里闯。结果……不是失足摔坏了,就是回来后就浑浑噩噩,没几天人就没了。”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却听不出多少惋惜,只有冰冷的警告。
“明伢子,你是读过书,见过外面世界的人。但有些东西,科学解释不了。祖宗定的规矩,自然有祖宗的道理。好奇,有时候会害死猫,更会……连累一村的人。”
屋子里陷入了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陆明感到后背渗出冷汗。村长知道了。他不仅知道自己去了后山,甚至可能猜到了自己的怀疑。这番“教诲”,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最后通牒——安分守己,完成仪式,否则,后果自负。
“伯,我明白。”陆明低下头,避开那令人窒息的目光,“我就是……心里乱,随便走了走。以后不会了。”
“明白就好。”村长伯站起身,高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住陆明,“你是你爹的儿子,是栖水村的种。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的责任。三天后,就是《百神宴》,把你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收起来。好好当你的掌灯人,平平安安地把这出戏唱完,对你,对村子,都好。”
他提起马灯,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半回过头,灯光将他一半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别忘了,你爹……也在台上看着呢。”
说完,他迈步出门,身影很快融入夜色,只有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像锤子一样敲在陆明的心上。
门扉吱呀作响,陆明却久久没有动弹。
村长的威胁赤裸而直接。他不仅用村子压他,更用他父亲的尸身压他。
安分守己?平平安安?
看着桌上那盏摇曳的油灯,陆明仿佛已经看到了丰收夜,那盏燃烧着诡异“神膏”的引魂灯,以及台上扮演武神的、脑后藏着符印的父亲。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他不能就这么认命。父亲的死,这诡异的仪式,后山洞里那东西……他必须知道真相。
村长的警告,反而像一瓢冷水,浇醒了他。他不能再被动地调查了。
他需要主动出击。在仪式开始前,他必须再冒一次险。
目标——祠堂偏殿。他要去确认,除了父亲,其他傀伶的脑后,是否也有那样的符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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