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是在一阵熟悉的、带着微腥的苦涩药香中醒来的。意识回笼的瞬间,柴房的冰冷、萧烬跪地的忏悔、还有那碗穿肠蚀骨的汤药带来的剧痛……种种记忆碎片汹涌而至,让她头痛欲裂。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栖凤阁内熟悉的、华丽而压抑的帐顶。
身体的感觉比昨日清晰了些。那股灼烧般的剧痛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被掏空后的虚乏,四肢百骸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但畏寒的感觉确实减轻了,小腹深处那隐隐的、如影随形的坠痛也似乎平息了许多。
那碗药……竟真的起了作用。这个认知让她心情复杂。
“姑娘醒了?”严嬷嬷平板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她端着温水和一个白瓷小碟,碟子里放着几颗蜜饯。“太医吩咐,姑娘醒来需先饮些温水,再服药。”
林昭月撑着身子坐起,靠在引枕上,没有去看严嬷嬷,只是默默接过水杯,小口啜饮着。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她注意到,今日送来的蜜饯,是她前世颇喜欢的、用梅花和蜂蜜腌制的品种,而非前几日那种寻常的甜腻果子。
萧烬的“关照”,无孔不入,细致得令人心惊。
喝完水,严嬷嬷将药碗递了过来。依旧是那深黑色的药液,气味刺鼻。林昭月看着那碗药,手指微微蜷缩。昨日濒死的痛苦记忆犹新,但身体切实的好转又是不争的事实。这是一杯明知可能有毒,却不得不饮的鸩酒。
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接过了药碗。闭上眼,仰头,一饮而尽。熟悉的灼热感再次从小腹升起,但比昨日温和了许多,更像是一股暖流在冲刷着淤塞的经脉,伴随着轻微的酸胀感。她紧蹙着眉,强忍着不适,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严嬷嬷递上蜜饯,她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她不想接受这点看似贴心的“甜头”。
严嬷嬷没有坚持,默默收拾了碗碟,退到一旁。
室内陷入沉寂。阳光透过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昭月靠在引枕上,望着窗外被高墙分割的一方灰白天空,心中一片茫然。身份已然暴露,伪装失去意义。萧烬知道了她是林昭月,却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暴怒或采取更极端的禁锢,反而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祈求弥补,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试图“疗愈”她。
他到底想做什么?是真的悔恨交加,想要赎罪?还是说,这只是另一种更高明、更残忍的掌控?将她身心都打上他的烙印,让她在“恩惠”中逐渐迷失,最终彻底沦为他的依附?
她不敢细想。仇恨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一旦松动,就可能被这看似温柔的旋涡彻底吞噬。
“姑娘,”严嬷嬷的声音再次打破沉寂,这次带着一丝请示的意味,“王爷吩咐,若姑娘精神尚可,可到窗边软榻坐坐,晒晒太阳,于身子有益。”
林昭月心中一凛。这是变相允许她有限度地活动?还是新的试探?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终日困于床榻,也确实令人窒息。
在严嬷嬷的搀扶下,她挪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温暖的阳光透过琉璃窗,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她望向庭院,目光所及,依旧是那些如同铁铸般的玄甲侍卫,将这座阁楼围得水泄不通。自由,依旧遥不可及。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庭院角落那间用来堆放杂物的耳房。昨日隐约听到的哭喊声再次浮现脑海。小桃……她到底怎么样了?萧烬会对她做什么?严刑拷打?还是……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必须知道小桃的情况!
“嬷嬷,”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我昨日……似乎听到外面有喧哗声,像是女子的哭喊,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意的询问。
严嬷嬷垂着眼,恭敬答道:“回姑娘,不过是府中一个不懂事的丫鬟做错了事,受了些管教,惊扰了姑娘,是老奴失职。”
又是这套说辞!林昭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原来如此。只是那哭声……听着有些耳熟,倒像是从前伺候过我的那个丫头,叫小桃的。”她故意点出小桃的名字,观察着严嬷嬷的反应。
严嬷嬷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府中丫鬟众多,姑娘怕是听岔了。那受罚的丫头名唤春草,并非小桃。”
滴水不漏。林昭月的心沉了下去。萧烬显然已经下了封口令,从小桃这里,她恐怕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阁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一名侍卫低声禀报道:“嬷嬷,王爷命人送了些新摘的白梅过来,给姑娘赏玩。”
严嬷嬷应了一声,出去片刻,便捧着一个天青釉的瓷瓶走了进来,瓶中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白梅,冰肌玉骨,幽香暗浮。在这沉闷的室内,顿时增添了一抹生机与亮色。
“王爷说,姑娘素爱白梅,见此或可舒怀。”严嬷嬷将梅瓶放在窗边的矮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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