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公那句“水匪盘踞之地”如同淬了冰的钉子,狠狠扎进林昭月的耳膜,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黑水坞!水匪!这哪里是接应?分明是将她们主仆二人往鬼门关里送!
小船如同被无形的手推动着,悄无声息地滑向那片灯火通明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水域。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并非寻常集镇的喧嚣,而是一种混杂着粗野呼喝、兵器碰撞、女子尖利笑声和某种……血腥气的混乱声浪,随着阴冷的江风一阵阵传来。
两岸不再是自然的芦苇滩涂,而是用粗大原木和巨石垒砌的简陋码头和吊脚楼,密密麻麻,如同附骨之疽般攀附在陡峭的江岸上。楼上楼下,悬挂着无数惨白的灯笼和狰狞的兽首旗,在夜色中随风摇晃,投下扭曲跳动的光影。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灯光下晃动,大多袒胸露臂,手持兵刃,眼神凶戾,透着一股亡命之徒的彪悍和野蛮。
这就是黑水坞!一个法外之地,罪恶渊薮!
小桃吓得浑身抖如筛糠,死死抓住林昭月的衣袖,将脸埋在她怀里,连大气都不敢出。林昭月也是脸色惨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紧紧盯着船尾那个佝偻的背影,老船公依旧沉默地撑着船,斗笠压得极低,看不清表情,仿佛对眼前这片龙潭虎穴视若无睹。
他到底想干什么?将她们献给水匪?还是……另有图谋?
小船没有驶向那些喧嚣的码头,而是沿着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向水寨更深处一条极其狭窄、污水横流的岔河。岔河两旁是更加破败、拥挤的吊脚楼,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和劣质酒气。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人烟相对稀少,但黑暗中仿佛有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窥视着这艘不速之舟。
最终,小船在一个几乎被垃圾和破船堵塞的、极其隐蔽的小码头旁停下。码头上方,是一座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坍塌的三层吊脚楼,楼上没有灯火,死气沉沉。
“到了。”老船工沙哑地吐出两个字,系好缆绳,率先踏上了吱呀作响的栈桥。
林昭月搀扶着几乎瘫软的小桃,硬着头皮跟了下去。脚踩在湿滑腐朽的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四周寂静得可怕,与远处主寨的喧嚣形成诡异对比,但这种寂静反而更让人毛骨悚然。
老船工走到吊脚楼底层一扇虚掩的破木门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两重一轻,一重两轻。
片刻后,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条缝,一双浑浊警惕的眼睛在门缝后扫视了一下,看到老船公,似乎松了口气,这才将门完全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干瘦如柴、穿着破烂棉袄的老妪,她看到林昭月和小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没多问,只是侧身让开。
“进去。”老船工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林昭月心一横,搀着小桃迈过门槛。屋内昏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药味,只有角落里一盏豆大的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线。屋里陈设极其简陋,几乎家徒四壁。
老妪迅速关上门,插上门栓,然后走到里间,掀开一道脏兮兮的布帘,示意她们进去。
布帘后是一个更小的隔间,只有一张铺着干草的破床和一个缺腿的木凳。老妪低声道:“二位姑娘在此歇息,切勿出声,切勿外出。”说完,她便放下布帘,退了出去,与外间的老船工低声交谈起来,声音模糊不清。
林昭月将虚弱的小桃扶到床上躺下,自己则警惕地站在门边,耳朵贴着布帘,努力捕捉外面的对话。
“……人送到了……干净吗?”是老船工沙哑的声音。
“放心……尾巴都扫干净了……客栈那边……闹得挺大……‘水鬼’折了三个……”老妪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嗯……看好她们……等消息……”老船工的声音渐低,随后是脚步声和开门关门声,他似乎离开了。
林昭月的心沉了下去。尾巴扫干净?客栈那边闹得挺大?水鬼折了三个?难道……昨晚客栈那个企图不轨的大汉,以及可能追来的眼线,都被这老船工和同伙处理掉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帮她们?又为何要将她们藏在这水匪窝里?
“等消息”?等谁的消息?那个“故人”吗?
无数的疑问像毒蛇般缠绕着她。她感觉自己像坠入了一个更深的、更加错综复杂的迷局之中,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深渊边缘。
隔间内空气污浊,小桃在干草上不安地扭动,发出痛苦的呻吟。林昭月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依旧滚烫。伤势加上连番惊吓风寒,小桃的状况很不好。
“水……小姐……水……”小桃迷迷糊糊地呓语。
林昭月心中一酸,她身上只有半囊冷水。她看向外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掀开布帘一角。那老妪正坐在外间灶台前,佝偻着背,似乎在熬煮什么东西,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飘来。
“婆婆,”林昭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害,“我妹妹伤势发作,发热口渴,能否讨碗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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