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氏坞堡的鸡刚叫头遍,灶房里就飘着淡淡的豆香。赵小草蹲在灶台边,手里攥着浸过水的细棉线,小心翼翼地把陶锅里凝结好的豆腐往起捞。豆腐雪白莹润,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白玉,她屏住呼吸,棉线贴着豆腐边缘轻轻一拉,“嗤” 的一声,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就落在铺了湿布的木桶里,边缘齐整得连一点豆渣都没沾。
“慢些慢些,别碰碎了。” 陈李氏端着陶盆凑过来,盆里是刚烧好的温水,“往桶里加点水,能保着新鲜,到了集市也不会干皮。” 老太太的手有些抖,却还是仔细往每个豆腐块间隙淋着水,眼神里满是珍视 —— 这是全家熬了好几天才试成的豆腐,是乱世里的新指望,容不得半点差池。
陈大湖蹲在旁边,把磨豆腐剩下的豆渣仔细装进粗布兜,豆渣还带着点温热的豆香,他攥着布兜边角,生怕漏出一点:“这些豆渣攒着,晚上蒸窝头,掺点野菜,孩子们能多吃半碗。” 他粗布短褐的前襟沾着点豆浆渍,是早上磨豆子时溅上的,却顾不上擦,只盯着木桶里的豆腐,眼里满是干劲。
于甜杏正系着粗布围裙,闻言回头嘱咐,“去集市的路上多留意,要是遇到流民,先躲进路边的草垛,别硬拼。” 她又叮嘱,“摊位就选在粮铺旁边,阿元在那儿帮工,肯定愿意帮咱们吆喝。你们嘴甜些,多让人家尝尝,总能卖出去。”
赵小草从灶台上拿起油纸包,里面是四个肉包子 —— 这是昨天于甜杏在清风小区食堂特意省下来的,还带着点余温。“路上垫垫肚子,别饿着。” 她把包子分给陈大湖、陈长田、于木和于林。
“价格就按咱们商量的,一文钱一块,少一文都不卖。这豆腐磨了三遍浆、滤了三次渣,比肉还养人,不能让人觉得是不值钱的东西。”陈李氏说道。
陈长田接过包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胸口一下子暖了起来。他挺了挺十三岁的小身板,攥着塑料盒的手更紧了:“阿婆放心!我会跟人说清楚,咱们的豆腐磨得细、凝得实,值这个价!” 于木也扛上装豆腐的木桶,木桶上盖着浆洗得发白的粗麻布,隐约能闻到里面的豆香;于林则拎着试吃陶盆,里面的豆腐块码得整整齐齐,盖着湿布,连一点灰都沾不上。
四人推着小推车出发时,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裹着坞堡的土坯墙。于木走在前面探路,手里攥着根粗木棍,时不时拨开路边的野草;陈大湖扶着车把,脚步放得极慢,车轮压过石子路时,他都要停下看看豆腐有没有晃碎;陈长田和于林护着试吃盆,小推车 “咕噜咕噜” 的声响,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
于甜杏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雾里,才转身默念 “上班”。熟悉的白光裹住周身,下一秒就站在了清风小区的消毒间里。淡蓝色的消毒雾气落在身上,带着清凉的药味,她却没心思感受 —— 晋朝人大多没见过豆腐,不知道这软乎乎的东西能不能吃,更不知道一文钱一块的定价能不能被接受,心里像揣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换好浅灰色工服,于甜杏踩着瓷砖快步往保洁区走。擦楼梯时,抹布蹭过扶手的声响让她想起家里磨豆腐的石臼声;收垃圾时,看到居民丢弃的空饭盒,她赶紧捡起来塞进工具桶 —— 洗干净能装豆腐,比粗纸显档次,还能保新鲜。心里装着事,连平时熟练的清扫动作,都比往常慢了半拍。
此时的镇上集市,刚热闹起来。陈大湖和于木推着小推车,在粮铺旁边找了个空位。粮铺的门板刚卸下一半,阿元就探出头来,看到他们赶紧迎上去:“可算来了!我还想着你们今天会不会来呢!” 他伸手帮着把 “陈记豆腐” 的幌子往粮铺门口的木杆上挂,幌子是陈李氏连夜缝的粗麻布,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豆腐模样,还写了个 “陈” 字,虽然粗糙,却格外显眼。
“劳烦你了阿元兄弟。” 陈大湖把木桶放在摊位后,掀开麻布一角,雪白的豆腐块浸在温水里,泛着莹润的光,像一块块精心打磨过的玉。陈长田赶紧打开竹筐,把切好的试吃豆腐块摆进去,又往里面撒了点细盐 —— 是赵小草特意装的,说能提鲜,让人更容易尝出豆腐的嫩。
集市上的人渐渐多了,大多是提着菜篮的妇人、扛着锄头的汉子,还有背着布兜的货郎。可路过的人只是扫了眼幌子,就匆匆走过,没人停下脚步。陈长田抱着塑料盒,嘴唇动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对着一个路过的妇人小声喊:“婶子,尝尝我们家的豆腐,软和得很,还养人。”
妇人停下脚步,眼神落在塑料盒里的豆腐块上,满是疑惑:“这是啥?看着倒白净,能吃吗?莫不是没煮熟的豆子做的?” 她伸手捏了一小块,指尖触到豆腐的软嫩,又赶紧缩回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稀罕物,“这东西看着黏糊糊的,吃了要闹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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