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梁柱在夜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神龛上的残烛忽明忽暗,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陈观棋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左臂的黑气已爬过肩头,像条青黑色的蛇,正往心口钻。他咬着牙将桃木剑横在膝头,剑脊的青纹黯淡无光,显然连地脉阳气都快压不住这尸毒了。
“嘶——”
指尖刚触到《青囊经》的“反葬篇”,陈观棋就倒吸一口凉气。书页上的朱砂字像活过来似的,顺着指尖往血脉里钻,与臂上的尸毒激烈冲撞,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陆九思赶紧递过块干净的布条,看着他臂上蜿蜒的黑气,眉头拧成了疙瘩:“裴无咎的尸针淬了‘腐骨浆’,是用百年尸油混合地脉阴水熬的,寻常阳气根本压不住。”
白鹤龄正用最后几张黄符在神龛周围布阵,符纸贴在积灰的木柱上,发出微弱的金光。她闻言回头,手里还捏着半截蜡烛——烛泪滴在她手背上,烫出个红印也浑然不觉:“《青囊经》的反葬术讲究‘以逆为顺’,若是强行引北山阳气冲龙穴,怕是会适得其反。”
陈观棋没说话,只是将《青囊经》往石桌上推了推。书页在烛光下缓缓展开,中央突然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光晕里浮现出黑土屯的地脉全息图——整个村子像摊在掌心的蛛网,龙穴如颗发黑的心脏嵌在中央,八条支脉如血管般延伸至家家户户,脉管里流淌着暗红色的尸气,所过之处,农舍的轮廓都透着股死气。
“你看这里。”陈观棋用指尖点向龙穴边缘,那里有圈极淡的金线,像层薄壳裹着发黑的心脏,“这是当年镇尸咒留下的‘护脉层’,虽然被裴无咎凿得七零八落,但根基还在。若是引北山阳气强攻,护脉层会瞬间崩碎,龙穴里的尸气会顺着八条支脉反冲,到时候……”
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朱砂笔,在图上村民聚集的地方点下密密麻麻的红点:“这些红点会被三倍尸气包裹,神仙难救。”
陆九思的脸色瞬间白了。他认出其中几个红点的位置——是王二柱家、李翠莲家,还有村口张大爷的茅草屋。这些人虽然被尸气侵蚀,却还留着一口气,若是反葬术失控,他们会比石架上的村民死得更惨。
“就没有别的法子?”白鹤龄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刚检查过苏青的状况,小姑娘因强行催动龙女痣,此刻正发着高烧,嘴里反复念叨着“别吃我”,显然是被古尸的气息吓坏了。
陈观棋摇了摇头,将朱砂笔重重搁在桌上:“反葬术本就是禁术,讲究‘一命换一命’。想保村民,就得有人钻进龙穴,用自身精血重新激活护脉层,可现在……”他瞥了眼自己发黑的左臂,“我这身子怕是撑不到龙穴深处。”
陆九思突然“腾”地站起来,从行囊最底层翻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块巴掌大的龟甲。龟甲边缘布满裂纹,甲面上刻着模糊的星图,正是他爹临终前交给他的“问命甲”。据说这甲能卜出凶吉,甚至能窥得一线生机,只是代价极大——每次推演都会折损推演者的阳寿,稍有不慎还会被天机反噬,落得个疯癫的下场。
“九思,你想干什么?”白鹤龄看出了他的意图,急忙伸手去抢,“这甲不能动!你爹说过,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用!”
陆九思侧身躲过,将龟甲紧紧抱在怀里,眼神异常坚定:“现在就是生死关头!”他指着石桌上的地脉图,“反葬术失控会死二十九人,加上石架上的十二人,一共四十一条人命!我折几年阳寿算什么?”
他从怀里摸出把小刀,在指尖划了道口子,将血珠滴在龟甲上。血珠渗入裂纹的瞬间,龟甲突然发出幽幽的绿光,甲面的星图开始旋转,最终停在“箕宿”的位置——箕宿主风,象征着变动与危机。
“摇卦问凶吉,三掷定乾坤。”陆九思深吸一口气,将龟甲捧在掌心,闭眼默念口诀。他爹曾说过,问命甲的推演需心无杂念,若有半分犹豫,卜出的结果就会偏差千里。此刻他脑子里却全是张大爷递给他的那碗野菜粥、李翠莲塞给他的半块麦饼,还有狗剩偷偷塞给他的野枣……这些被尸气侵蚀的村民,曾是他在黑土屯感受到的唯一暖意。
“当啷——”
龟甲落在石桌上,裂成三瓣。
陆九思睁开眼,心脏猛地一缩——甲面的星图碎成了齑粉,只有中央残留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个“水”字,又像是条蜿蜒的龙。
“这是……”陈观棋凑近细看,突然想起《青囊经》的批注,“是‘水龙翻身’!龙穴属土,遇水则柔,若能引活水入脉,或许能中和尸气的燥烈!”
陆九思却摇了摇头,指着龟甲边缘新裂的纹路:“不对,你看这些裂纹,是‘坎中藏离’之象。水底下藏着火,说明这活水不能是寻常的水,得是……”他突然顿住,猛地看向苏青的方向,“得是龙女痣的血!”
这话像道惊雷劈在破庙里。陈观棋和白鹤龄同时看向昏迷的苏青,小姑娘的脸颊烧得通红,后颈的龙女痣红得发紫,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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