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号”在扭曲的时空中疾驰，这种超越常规物理法则的航行方式，似乎对船内乘员的新陈代谢产生了微妙的影响。尤其是对于雷电这样刚刚升级了碳基模拟系统、尚处于“调试”阶段的特殊存在。
不久前尝试的、来自越商的那些外星系“土特产”，以及为了体验而摄入的少量水和模拟食物，在她的新构建的消化系统中经过一轮复杂的分解、吸收后，竟然产生了意料之外却又在生理逻辑之中的结果——便意。
这种源自碳基身体废物排泄的、带着些许窘迫却又无法抗拒的生理信号，对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她按照数据库中的指引，找到了舱室内那个为她这类“碳基属性”乘员专备的小型卫生间。
过程……是一种奇特的释放。当体内积存的、无法吸收的残渣与代谢废物被排出体外时，一种混合着轻微不适与显着轻松的快意传递全身。这感觉如此原始，如此“低级”，却又如此真实地印证着她正向碳基生命形态靠拢。
就在这略显尴尬却又新奇的时刻，一段存储在她神识深处、来自大同时期自我检索的数据流，如同被触发的关键词，自动跳了出来：
【消化系统：全新构建的复合型消化模拟阵列上线。可摄入常规碳基有机食物（需软质、易分解）……】
“需软质”！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冰冷的闪电，在她意识中骤然亮起，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浑身的模拟汗毛仿佛都要竖起来。
越商递给她的那些外星特产……液态乙烷海洋的“水果”，岩石文明的“面包”……无一例外，口感都是极致的软质！当时只觉是巧合或是对方无心的选择，此刻回想，却仿佛带着某种精准的、试探性的意味！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她消化系统的限制和需求？这些“软质”食物，是恰到好处的“馈赠”，还是不动声色的“提醒”，亦或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观察与实验？
雷电的神识无数次尝试过探查越商的底细，结果都如同石沉大海，感知到的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他的存在方式，他的力量层次，显然不会低于她遭遇过的灵墟或是那古老伟岸存在，甚至可能……更加深邃难测。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警惕。在这艘穿梭于宇宙缝隙的飞船上，她并非绝对的主宰，身边就存在着一个她完全无法看透的、中立而神秘的存在。
航程结束，“量子号”如同它离开时一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片西北戈壁的空天军秘密基地上空，缓缓降落在熟悉的发射坪上。戈壁的风沙依旧，带着粗粝的味道。
舱门开启，越商率先走出。他依旧穿着那身老式中将礼服，身形佝偻，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即将退休的老军官。
“我还有任务，此地不宜久留。”他声音平淡，准备直接离开，返回那艘瞳孔飞船。
“越商将军。”雷电主动开口，叫住了他。
越商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她。
雷电走上前，立正，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无论对方真实身份为何，至少在明面上，他是她的上级，也是这次任务的同行者。
“感谢一路上的……关照。”她的话语意有所指，目光锐利地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越商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然而，就在雷电准备放下手臂的瞬间，她似乎捕捉到，在那浑浊的眼眸最深处，有一丝极淡、极快闪过的情绪——那不是审视，不是算计，不是冷漠，而是一种……近乎慈祥的光芒。
如同一个长辈，看着一个历经磨难、终于有所成长的晚辈。
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雷电几乎以为是错觉。越商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她的敬礼，然后便转过身，步履蹒跚却异常稳定地朝着“量子号”走去，很快，他的身影便再次融入那瞳孔标志之下的舱门阴影之中。
雷电放下手，站在原地，看着那艘怪异的飞船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天际。
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越商，这个宇宙游商，他在这场波及两个文明的生存博弈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那一闪而过的慈祥，是真实的，还是另一种更高级的伪装？
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地球的棋局，因为她从勃彼星带回来的“礼物”，即将迎来新的变数。而她，需要尽快将这一切，告知她真正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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