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那一句“战争,才刚刚开始”的余音,还在“天宫方舟”号舰桥的空气中回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所有的欢呼,所有的狂喜,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舰桥内,那些刚刚还激动得如同孩子般拥抱、抛洒军帽的将军元帅们,此刻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成了一座座滑稽的雕塑。
啥玩意儿?
战争才……刚刚开始?
开什么宇宙玩笑!我们刚刚把那支牛逼哄哄的寂灭舰队用一群蚂蚁给活活啃干净了啊!连渣都没剩!这还不算胜利?难道非要把对方的祖坟刨了才算结束吗?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股比胜利本身更强烈的浪潮,瞬间将这片小小的空间淹没。
不是恐惧,也不是疑惑,而是……更加山呼海啸般的狂热!
“道主说得对!这只是个开始!”一名满脸络腮胡的西方将领猛地一拍控制台,激动地满脸通红,“这帮该死的铁罐头敢来,我们就敢把它们全都变成废品!道主万岁!”
“没错!胜利必将属于我们人类!”
“在神的指引下,区区寂灭军团算得了什么!”
林渊那句本意是警示的话语,在此刻被狂热的众人曲解成了另一种含义——神在宣告,这仅仅是开胃菜,更宏大的胜利还在后面等着我们!
这是一种盲目的、却又无比坚定的乐观。
玄策看着眼前这群已经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同僚们,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苦笑。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林渊话语中的沉重。
敌人撤退了,但并非溃逃,而是像一个冷静的棋手,收回了试探的棋子,准备发动真正的总攻。
然而,他无法将这份冷静传达给每一个人。
因为这场胜利,对挣扎在绝望边缘太久的人类文明而言,实在太重要了!
狂欢的浪潮,早已从“天宫方舟”号的舰桥,席卷了整个太阳系。
联合舰队的所有战舰都在鸣响胜利的汽笛,士兵们在狭窄的舱室中放声咆哮,用最粗俗的语言问候着寂灭军团的十八代祖宗。
火星的“战神之炉”上空,无数工程无人机喷射出绚丽的焰火,组成“人类必胜”的巨大字样。
地球之上,更是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纽约时代广场,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一遍遍地回放着噬金军蚁吞噬敌舰的画面。无数人拥挤在一起,尖叫着,呐喊着,将手中的一切抛向空中。有人甚至当场跪地,对着东方的天空,虔诚地叩拜。
“哦我的上帝!不,是东方的神!他简直酷毙了!蚂蚁!他居然用蚂蚁干翻了一支星际舰队!”
“谁能想到呢?我老婆之前还说我养的蚂蚁没出息,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她,这叫‘紧跟神的步伐’!”
华夏,长城之上,无数民众自发地聚集于此,他们点燃了象征希望的篝火,汇成一条蜿蜒的火龙。震天的欢呼声中,夹杂着喜极而泣的呜咽。
这场战争,压在所有人头顶的阴云太久了,久到他们几乎忘记了阳光的滋味。而现在,林渊,他们的道主,他们的神,用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将这片阴云,彻底撕碎!
所有人都坚信,只要有这位神明在,胜利,不过是囊中之物。
人类文明,已经迎来了全新的“神佑时代”。
然而,在这场席卷了整个太阳系的狂欢风暴中心,林渊本人,却早已回到了昆仑圣境深处,那间只属于他自己的静室之中。
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他并未庆祝,甚至连一丝喜悦的情绪都没有。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刚的胜利,不过是侥gǒu运地击溃了敌人的一支斥候小队。
就像一个巨人,在前往花园的路上,被脚下的一窝蚂蚁咬了一口。他或许会惊讶于这窝蚂蚁的凶猛,会暂时停下脚步,重新评估这条路,但这绝不代表他会放弃进入花园。
下一次,他带来的,将不再是漫不经心的脚步,而是足以焚尽万物的火焰。
真正的威胁,从未解除。
林渊的意识沉入灵魂深处,在那里,他能“看”到一些别人无法察觉的东西。
那是“雷星”自爆后,残留在宇宙法则层面的一丝微不可查的“余烬”。
那是一种信息层面的“病毒”,一种源自“寂灭”本身的“道心之毒”——【寂灭低语】。
它如同悬在整个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它会寻找智慧生命心中最微小的缝隙——骄傲、自卑、迷茫、绝望——然后悄无声息地侵入,从存在的根本意义上,瓦解你的意志。
让你觉得,一切的挣扎,一切的努力,都毫无意义。
最终,让你亲手终结自己。
“雷星”的陨落,就是最惨痛的教训。
那不是战死,而是在最辉煌的时刻,选择了自我毁灭。这种“道心之毒”的可怕之处,远胜于任何物理层面的打击。
林渊知道,终焉帝君在撤退前,一定将更多的“低语”种子,如同蒲公英般洒满了整个太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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