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已至中平三年(公元186年)岁末。凛冽的寒风不仅席卷了洛阳,更带来了来自帝国北方令人不安的消息。黄巾主力虽已覆灭,但其残余势力在广袤的太行山麓死灰复燃,并迅速汇聚成一股新的、更加难以剿灭的洪流——黑山军。
其首领张燕,本名褚燕,骁勇矫健,军中号曰“飞燕”。他整合了张牛角、于毒、白绕、眭固等大小股黄巾余部及太行山匪,聚众数十万,号称百万,以黑山(今河北邢台境内)为根基,肆虐冀州、并州大部。他们攻城掠地,劫掠郡县,杀害官吏,其兵锋甚至一度威胁到邺城,河北震动,驿道断绝,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洛阳。
德阳殿内,气氛比殿外的寒冬更加冰冷。灵帝刘宏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求援奏章,脸色蜡黄,手指微微颤抖。黄巾、凉州、南阳……一连串的叛乱刚刚平息,国库早已空虚,北军五校需要拱卫京畿,各地州郡兵要么不堪一击,要么拥兵自重,朝廷竟一时间无兵可调,无将可派!
“诸卿……黑山贼势如此猖獗,谁能替朕分忧?”灵帝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和恐慌。
大将军何进低着头,眼神闪烁。他麾下虽有些兵马,但要远征河北,面对号称百万的贼寇,他既无必胜把握,也更不愿轻易折损自己的实力。况且,如今太子势大,他更需要牢牢掌控京畿兵权以自保。
司徒崔烈等文臣则主张诏令各州郡自行募兵讨贼,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只会让地方太守、刺史的权力进一步膨胀。
就在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争论不休之际,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如同利剑般划破了沉寂:
“父皇!儿臣愿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位立于御阶之下的少年身上——太子刘辩!他年仅十二,身量又长高了些许,虽面容尚存稚嫩,但长期身居高位、历经战阵磨砺出的威仪已令人不敢逼视。他目光炯炯,腰背挺直,如同蓄势待发的幼龙。
“辩儿……你……”灵帝看着自己的儿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他为儿子勇于任事、为国分忧而感到一丝欣慰;但另一方面,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忌惮与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这才过去多久?平定黄巾,威震凉州,安定南阳……这个儿子的声望、实力,已经膨胀到了一个让他这个皇帝都感到不安的地步!朝中武将多有敬服,士林清流渐有好感,更拥有那支战无不胜、只听命于他的羽林精锐!如今,他还要再次掌兵,去平定那连朝廷都感到棘手的黑山军?
灵帝仿佛已经看到,此子若再立大功,携平定河北之威返回洛阳,届时,这朝堂之上,还有他这个皇帝的立足之地吗?史书上那些父子相残、逼宫篡位的戏码,会不会在自己身上重演?他才三十出头,虽然身体不好,但他还不想死,更不想失去这九五至尊的权位!
然而,拒绝吗?满朝文武无人能解河北之危,若不让太子去,难道眼睁睁看着冀、并二州糜烂,让黑山贼威胁到司隶?届时,他这个皇帝同样坐不稳。而且,太子主动请缨,一片“公忠体国”之心,若强行驳回,岂不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更会坐实自己这个皇帝猜忌储君、不顾大局的恶名。
灵帝的内心在疯狂挣扎,脸上青白交错,半晌无言。
刘辩将父皇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沉稳,却更添了几分恳切与自信,仿佛看穿了灵帝的担忧:
“父皇!黑山贼虽众,不过乌合之土寇,岂能与我百战精锐相提并论?儿臣麾下将士,久经沙场,渴求为国效力!儿臣愿提冀州新练之师(暗示动用部分地方力量,减轻朝廷直接压力),并羽林儿郎,为父皇扫平此獠,安定河北!儿臣在此立誓,必还父皇一个朗朗乾坤,使我大汉北疆,永绝此患!”
他刻意强调了“为父皇”、“使我大汉”,将自身定位为父皇和国家的忠臣,试图缓解灵帝的猜忌。同时,点出动用“冀州新练之师”,也暗示并非完全依赖其嫡系羽林军。
灵帝死死地盯着刘辩,仿佛想从他那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透其内心真实所想。最终,现实的困境与那一丝残存的父子之情(或者说,是避免立刻撕破脸的侥幸),压过了内心的恐惧。
他长长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而疲惫:
“皇儿……忠勇可嘉,朕心甚慰……准奏!”
他顿了顿,仿佛下了某个决心,继续道:“即日起,加封太子刘辩,兼领**冀州刺史**,总管冀州一切军政要务,持节,便宜行事!望皇儿……早日克竟全功,肃清匪患,莫负朕望!”
**冀州刺史!总管冀州军政!**
这道任命,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激起千层浪!这等于将整个河北最为富庶、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冀州,正式交给了太子!这既是无奈之举(朝廷无力平叛,只能依靠太子),也蕴含着灵帝复杂的心思:一方面,冀州如今大半沦陷,是个烫手山芋,让太子去啃这块硬骨头,若能平定,自然最好;若不能,也可借此消耗太子实力。另一方面,将太子调离洛阳权力中心,使其专注于河北战事,也能暂时缓解朝堂上的压力,让他这个皇帝能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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