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东部,巴东郡地界。
这里已是蜀地的东大门,长江如同一条桀骜的巨龙,在崇山峻岭间劈开一道深深的峡谷,奔腾东去。两岸峭壁千仞,猿啼不绝,江流湍急,暗礁密布,正是闻名天下的三峡险段之西端——瞿塘峡。
老将朱儁,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一身戎装立于临江的一处高崖之上,俯瞰着脚下如万马奔腾的江水。他奉朝廷之命,总督益州军事,以防益州之敌东出。然而,刘璋虽暗弱,蜀道却实在艰难,他麾下仅有一万五千步骑混合的兵力,想要强攻入蜀,无异于痴人说梦。因此,他只能如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蛰伏在这巴东郡,死死盯着蜀地的东出口,等待猎物露出破绽,或为主力大军创造机会。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朱儁抚着斑白的胡须,低声吟诵,眼中却无半分诗意,只有属于军人的冷静与锐利,“然,出蜀不易,入蜀亦难。刘璋若想东顾,此长江水道,便是其命脉所在!”
他早已将麾下兵力精心布置。主力一万余人驻扎在巴东郡治所鱼复县(即后世奉节)附近,依山傍水立营,控扼江面。同时,他派出多股精干小队,化装成樵夫、商贩,甚至潜入沿岸山寨,严密监控长江水道的一切动静。
这一日,一只来自西北方向的信鸽,穿过云雾,落在了朱儁帅帐前的鸽笼。亲兵解下鸽腿上的细小帛管,快步呈上。
朱儁展开一看,是贾诩那熟悉的、带着一丝冷冽气息的笔迹:“文和拜上朱公:刘璋遣李严率三万精锐,沿江东下,意图援荆。公扼守巴东,乃锁钥之地。望公伺机截击,勿使此股生力军安然入荆。若能断其归路,则善莫大焉。西线大局,赖公之力。”
朱儁眼中精光爆射!“李严……三万精锐……好!终于让老夫等到了!”
他立刻召集麾下将领,将贾诩密信传阅。“诸将!建功立业,便在此时!李严三万蜀军东下,必经我巴东江段!此地瞿塘峡,两岸如削,江流如箭,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一名部将有些担忧:“将军,我军兵力一万五,且多为步卒,水军更是薄弱,如何能拦截李严三万之众?何况蜀军舟船顺流而下,其势甚急。”
朱儁胸有成竹,指着江峡地图:“兵不在多,而在用奇!瞿塘峡入口狭窄,素有‘夔门天下雄’之称。我军无需与敌水战,只需占据两岸高地!”
他详细部署:“其一,于瞿塘峡西口两岸险峻处,多备滚木礌石,以藤蔓绳索固定,待敌船队过半,听号令斩断绳索,木石俱下,纵不能尽毁其船,亦可阻塞航道,引起混乱!”
“其二,征集沿岸所有渔船、小舟,满载干柴、火油,混以硫磺等引火之物,伪装成渔民作业。待敌船因滚木礌石混乱,速度减缓,或相互碰撞时,便以这些火船顺流而下,冲入敌阵,纵火焚烧!”
“其三,挑选军中善射之士五百人,伏于两岸林木岩石之后,专射敌军舵手、弓手及试图救火之卒,扩大其恐慌!”
“其四,命水性极佳之死士三百人,潜藏于江边礁石之后,待敌船靠近,以铁锥、凿子,水下破坏其船底!”
一条条命令清晰下达,一张死亡之网,在雄奇的瞿塘峡悄然张开。朱儁如同一位老练的渔夫,布好了渔网,只待大鱼入彀。
三日后,清晨。江面上薄雾尚未散尽,了望的哨兵便发出了信号——下游出现了大队舟船的帆影!
李严站在一艘高大的楼船船头,望着前方越来越近、如同天门般扼守江流的夔门,心中既有些许即将进入荆州的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深知巴东郡有朝廷兵马驻扎,主将还是那个以善战闻名的老将朱儁。他下令前军小心戒备,斥候小船前出探路。
然而,朱儁的埋伏,岂是几条斥候小船能发现的?
当李严船队的前锋数十艘战船小心翼翼地驶入瞿塘峡,中军主力也开始进入这狭窄的江段时——
“轰隆隆——!!!”
两岸高崖之上,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早已准备好的巨大滚木和嶙峋巨石,被汉军砍断绳索,如同山崩一般,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砸落!
“不好!有埋伏!”李严脸色剧变!
巨大的滚木礌石砸入江中,激起冲天水柱!有的直接砸在蜀军战船上,木屑纷飞,船体瞬间解体!更多的则是堵塞了本就狭窄的航道,使得后面的船只躲闪不及,纷纷撞在一起,江面上顿时一片混乱,船体挤压破碎之声、士卒落水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稳住!不要乱!弓弩手反击!”李严声嘶力竭地大喊。
但混乱才刚刚开始!
就在蜀军船队因滚木礌石陷入停滞和混乱之际,从江峡上游,数十艘冒着浓烟和火焰的小船,如同脱缰的野马,顺着湍急的江流,猛地冲入了蜀军船阵之中!
“火船!是火船!快躲开!”
火船撞上蜀军大船,瞬间引燃了船帆、木质船体!火借风势,迅速蔓延!江面之上,浓烟滚滚,烈焰腾空,仿佛整条长江都被点燃!蜀军士卒惊慌失措,有的跳江逃生,有的拼命救火,却更添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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