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之地,夏意渐浓,长江之水裹挟着泥沙,奔流东去,也裹挟着两岸军营中弥漫的肃杀与焦躁。
北岸,朝廷军陆寨连绵,旌旗招展,中央那面“黄”字将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然而,站在了望台上的老将军黄忠,眉头却紧锁如川。他戎马一生,弓马娴熟,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眼下这滔滔江水,却成了他难以逾越的天堑。
对岸,南郡水寨依水而建,艨艟斗舰连绵不绝,仿佛一座水上城池。江夏太守黄祖,仗着荆州水师的精锐与长江天险,稳坐钓鱼台。几日前,朝廷军一次试探性的渡江攻击,被荆州水师轻易击退,几艘走舸被撞沉焚毁,落水士卒的哀嚎似乎仍在江面上回荡。
“黄老将军,如此僵持,非但徒耗粮草,更恐挫伤我军锐气啊。”军师鲁肃轻步走上了望台,与黄忠并肩而立,望着江对面那耀武扬威的荆州水寨,语气中带着忧虑。
黄忠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在木栏上:“某家空有一身力气,却无法踏水而行!黄祖那厮,只敢龟缩水寨,或派些小船前来骚扰,若他敢登岸,某定叫他尝尝我宝雕弓的厉害!”
鲁肃微微颔首:“荆州水师确为劲旅,其将领张虎、陈生,亦颇谙水战。强攻非良策。”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己方水寨中那几艘显得格格不入、帆色绚烂的战船,“然,我军亦非全无依仗。黄将军可还记得,我军中甘宁和凌操”
黄忠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鲁军师是说……甘宁,甘兴霸?”
“正是。”鲁肃抚须道,“甘兴霸早年纵横长江,号‘锦帆’,水战之能,荆州诸将恐无人能及。其麾下八百健儿,皆乃百战水寇,勇悍绝伦。如今僵局,正需此等奇兵出鞘,以破常规。”
黄忠沉吟片刻,他并非不知甘宁之能,只是此人出身草莽,性情桀骜,他并未完全放心将水军重任交付。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猛地转身,下令道:“传令,召甘宁将军前来议事!”
不多时,一员虎将大步踏入军帐。只见他身披锦袍,腰间铃铛随着步伐叮当作响,身形魁梧,面容带着江湖豪侠的剽悍与不羁,正是甘宁,甘兴霸。
“末将甘宁,拜见黄将军,鲁军师!”甘宁声若洪钟,抱拳行礼,眼神中却无半分拘谨,反而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黄忠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兴霸,眼下局势你也看到了。我军陆军虽锐,却难渡大江。黄祖水师猖獗,你可有破敌之策?”
甘宁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带着十足的自信:“黄将军,鲁军师,荆州水师看似强大,实则土鸡瓦狗!黄祖无谋,张虎、陈生更是插标卖首之辈。若给末将指挥之权,无需陆军弟兄们冒险,我3000锦帆儿郎,便可破敌!”
“哦?”黄忠与鲁肃对视一眼,“计将安出?”
甘宁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长江水道:“水战之要,在于天时、地利、人与。末将连日观察,明日午后必有东南风起,风势强劲,正宜火攻!请将军予我三千锦帆精锐,多备火油、硝磺、引火之物。待风起时,我率主力直插其水寨腹心,凌操将军可引一千精锐水兵从侧翼迂回,截杀溃兵,焚其外围舟舰。”
他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继续道:“敌军水寨船只连环,最惧火攻。一旦火起,风助火势,必然大乱。届时,黄将军可率陆军于北岸鼓噪而进,做出渡江姿态,牵制其岸防兵力。水寨一破,江夏门户洞开!”
鲁肃闻言,抚掌赞道:“乘风纵火,直捣黄龙!兴霸此计,正合兵法要义!黄将军,此计可行!”
黄忠看着甘宁那充满自信的脸庞,终于下定决心:“好!就依兴霸之言!此战,水军皆由你节制,凌操为辅!若能破敌,本将军亲自为你向陛下请功!”
甘宁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末将,必不辱命!”
当夜,锦帆营驻地灯火通明,却无喧哗。三千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健儿默默地检查着刀弓,将一罐罐火油、一捆捆箭矢搬上快船。这些船只与寻常战船不同,船体更窄,帆布色彩斑斓,虽不巨大,却显得异常灵活。
甘宁褪去锦袍,换上一身紧身水靠,立于船头,看着麾下这群跟随他多年的兄弟。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儿郎们!往日我等纵横江湖,人称‘锦帆贼’。今日,陛下与黄将军信重,将此破敌重任交予我等!此战,不仅要胜,更要胜得漂亮!让这天下人知道,我锦帆之名,非是水寇,而是王师锐旅!让那黄祖老儿,让那荆州鼠辈,闻我铃铛之声而丧胆!”
“愿随将军,破敌扬威!”三千健儿低吼应和,声音压抑却充满力量,眼中燃烧着战意与对功勋的渴望。凌操在一旁,也被这气氛感染,紧紧握住了佩刀。
次日,天色渐明,江面上雾气氤氲。果然如甘宁所料,到了午后,东南风渐起,初时轻柔,随后愈演愈烈,吹得两岸旌旗烈烈作响,江面波涛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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