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如同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天际,终于不堪重负,将冰冷的雨水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津渡号”的甲板和船舱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瞬间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河风裹挟着雨丝,变得狂野而凛冽,吹得人睁不开眼,站不稳脚。
河水不再温顺,翻滚着浑浊的浪涛,不断拍击着船体,让这艘数百吨的货轮也开始了明显的颠簸摇晃。甲板上早已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躲进了相对干燥但同样拥挤闷热的底舱。
底舱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挂在舱壁上的防风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亮。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潮湿的霉味、还有劣质烟草的气味。几十号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或坐或卧,随着船只的摇晃而身形不稳,脸色大多不太好看。晕船的人开始发出压抑的呕吐声,更添了几分烦躁与不安。
何雨柱靠坐在一个相对稳固的货箱旁,闭目养神,但全身的感官依旧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他能感觉到好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有“泥鳅”那带着探究与算计的窥视,有赵干部那沉稳中带着审视的观察,甚至有那个沉默的“铁牛”偶尔投来的、如同实质般带着压迫感的一瞥。
这艘船就像一个大漩涡,而手持“信使之钥”的他,似乎无意中成为了漩涡的中心之一。
“妈的,这鬼天气!说变就变!”“泥鳅”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声和船舱噪音中格外刺耳。他试图活跃气氛,或者说,继续他的“情报收集”工作,“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可别耽误了‘正事’。”他刻意加重了“正事”二字,目光扫过舱内众人。
没人接他的话茬。赵干部闭着眼,仿佛老僧入定。陈先生(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正拿着一本皮质封面的旧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借着微弱的光线,快速记录着什么,对周遭充耳不闻。“铁牛”更是如同铁铸的雕像,抱着胳膊,靠坐在舱壁角落,眼神低垂,仿佛睡着了,但何雨柱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蓄势待发的凌厉气息。
“泥鳅”讨了个没趣,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目光又转向何雨柱,舔着脸凑过来:“兄弟,看你挺沉得住气啊?以前常跑船?”
何雨柱眼皮都没抬,淡淡道:“第一次。”
“第一次?”“泥鳅”夸张地挑了挑眉,“那你这定力可以啊!比那些……”他指了指几个正在干呕的乘客,“强多了!”
何雨柱不再理他,将注意力转向舱外。风雨声、浪涛声、船只结构的嘎吱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混乱而充满力量的交响。他能感觉到,“津渡号”正在改变航向,似乎偏离了主航道,朝着更偏僻、水流更湍急的区域驶去。
是因为风雨被迫改道?还是……这就是计划中的航线?
他想起陈先生之前嘀咕的“星象偏移”、“与记载有出入”,心中疑窦更深。这次“南行”,似乎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变数。
风雨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才逐渐转小,但天空依旧阴沉,河水依旧汹涌。“津渡号”的颠簸稍微缓和了一些。
就在这时,底舱通往上层甲板的厚重木门被推开,那个引何雨柱登船的冷峻船员出现在门口,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但他依旧站得笔直,目光如刀般扫过舱内众人,最后落在了何雨柱身上。
“你,”他指向何雨柱,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龙婆要见你。”
舱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齐刷刷地聚焦在何雨柱身上。惊讶,疑惑,嫉妒,审视……“泥鳅”的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羡慕与贪婪。
何雨柱心中微凛,但面上依旧平静。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众人的注视下,跟着冷峻船员走出了底舱。
重新回到甲板,风雨虽小,但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甲板上积了不少水,到处湿滑。冷峻船员一言不发,领着何雨柱穿过甲板,走向船艉区域一间独立的、看起来像是船长室的舱房。
船员在门口停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烛龙”那特有的、带着磁性的苍老声音:“进来。”
冷峻船员推开门,示意何雨柱进去,然后自己便如同门神般守在了门外。
何雨柱迈步走进舱房。这里比底舱宽敞明亮许多,布置也相对简洁,一张固定的桌子,两把椅子,一张窄床,墙上挂着一幅陈旧的中国地图和一张何雨柱看不太懂的、标注着各种符号的海图。空气中弥漫着和之前石室里类似的、那种奇异的香料气味。
“烛龙”正坐在桌后,面前摊开着几张写满密密麻麻符号和文字的泛黄纸张。她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何雨柱,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明日午时三刻,‘星蚀’将至。”她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届时,天地气机紊乱,星门轨迹将显现片刻。我等需在那一刻,抵达预定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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