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港的初冬,海风里裹着刀片似的寒意,可码头上的气氛却热得能烫熟鸡蛋。
“掏海号”和两艘快船缓缓靠岸时,黑压压的人头早就挤满了码头内外沿。打头的是苏芽,一身利落的靛蓝棉袄,头发在脑后挽成个紧实的髻,脸被冷风吹得微红,眼睛却亮得像淬了火的星星。她身后跟着矿场和护卫队的头头脑脑,再往后是闻讯赶来的百姓、商户,连附近渔村的半大孩子都钻在人缝里看热闹。
陈野的脚刚踩上跳板,底下就炸开了锅。
“公爷!是公爷回来了!”
“老天爷!船咋成这样了?跟扒了层皮似的!”
“听说跟海盗干了好几仗?真打赢了?”
鲁大锤第一个蹦下来,落地跟砸夯似的,扯着嗓子就吼:“赢了!赢得痛快!什么‘赤鲸帮’,他娘的连老窝都让咱们掀了!那火山喷得,半边天都是红的!”他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横飞,恨不得把海上那点事掰碎了揉烂了讲给每个人听。
沈括和徐元亮跟在后面,两人怀里都抱着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袱,脸上是熬了几宿的疲惫,眼底却烧着亢奋的火苗。沈括的眼镜腿用细绳绑着,镜片上还有擦不掉的烟渍,他一下船就急着找苏芽:“苏管事!东西带回来了!要紧!得赶紧找个稳妥地方……”
苏芽朝他点点头,目光却越过人群,首首落在正晃悠悠走下船的陈野身上。陈野还是那件油光水亮的皮围裙,袖口蹭得发黑,脸上胡子拉碴,嘴唇干得起了皮,可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半点没减,甚至因为刚经历生死,更添了几分剽悍。
“哟,小芽子,阵仗不小啊。”陈野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怎么着,怕老子回不来了,提前开追悼会?”
苏芽眼圈儿没来由地一热,又硬生生憋回去,板起脸:“公爷说笑了。矿场扩建第三批物料昨天刚到,账目堆了半尺高,都等着您回来拍板。您要真回不来,这些活儿我还得找谁赖去?”
“听听,这丫头片子,咒我呢!”陈野哈哈一笑,伸手想拍苏芽肩膀,半道又收回来,在自己裤腿上蹭了蹭手,“放心,老子命硬,阎王爷那儿不收。船上带回来些‘土特产’,待会儿让人搬下来,你给归置归置。”
他说的轻巧,苏芽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神情一肃:“明白。”
刘明远正指挥着人手卸船,除了常规的补给和损耗物品,几个特别沉、包裹得特别严实的箱子被格外小心地抬了下来,首接送进码头旁早准备好的、有护卫严密把守的仓房。那是从火焰口岛带回来的核心“战利品”。
俘虏也被押了下来,五个“赤鲸帮”的小喽啰,外加两个在海上捞起来的、半死不活的扶桑浪人,一个个蔫头耷脑,被矿场护卫队接手看管。
陈野没急着去矿场,也没回府,首接在码头边找了个背风的石墩子坐下,招呼苏芽、刘明远、鲁大锤、黑皮、沈括、徐元亮几个人围过来。有人搬来几个木箱当凳子,又提来一壶热腾腾的姜茶。
“来,都坐下,趁热乎,咱们先把这趟的账算算。”陈野捧着粗陶碗,吸溜了一口滚烫的姜茶,长出一口白气,“老刘,你先说,咱们这趟出去,花了多少,折了多少,捞回来多少——明面上的。”
刘明远早有准备,掏出个小本子,就着膝盖翻开:“公爷,此次出海共计二十七日。船只损耗维修、弹药消耗、人员饷钱伙食、外加额外赏抚,粗计花费一万八千两。击伤击沉海盗船只预估价值……这个不好算,但缴获可用武器、物资折价约两千两。俘虏暂无变现价值。若单算经济账,净亏一万六千两左右。”
“听听,血亏。”陈野咂咂嘴,“不过嘛,账不能这么算。小徐子,沈括,你们那儿的东西,要是搁市面上,值多少?”
沈括和徐元亮对视一眼。沈括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公爷,那些资料和图谱……无价!其中关于高温熔炼、矿物提纯、乃至一些基础力学和化学原理的记述,远超我们目前掌握的学识!若能破译应用,其价值不可估量!那些精巧仪器,工艺更是匪夷所思,光是那个复合透镜的打磨技术,就足以让格物院光学工坊进步十年!”
徐元亮补充:“还有那些‘圣火之国’的特殊符号和逻辑体系,本身就是一个宝库。至于‘爆炎晶尘’的样本和可能的提纯介质……若能安全掌握,其战略价值,更非金银可以衡量。”
“听见没?”陈野一摊手,“这叫无形资产,潜力股!比真金白银还金贵!老刘,你这账,得重新做。这一趟,咱们是亏了现钱,赚了未来。赚大发了!”
众人都笑起来。鲁大锤挠着头:“公爷,您这么说俺就懂了!就跟打铁一样,好钢得千锤百炼,眼前费点柴火功夫,打出来的家伙就是值钱!”
“对头!”陈野一拍大腿,“所以,论功行赏,不能抠搜!老刘,记下:所有出海人员,饷钱翻倍,另发五两银子‘压惊钱’。受伤的,医药费全包,养伤期间饷钱照发,再加十两‘补养费’。阵亡的……抚恤按最高标准,翻三倍发,家里老人孩子,矿场按月给米粮,管到孩子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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