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附和他的人明显少了。私下里,不少官员嘀咕:“国体固然要紧,可国库空了,边军饷银发不出,漕运修河没钱,难道就不是动摇国本?”“是啊,陈野是跋扈,可人家真把海盗打跑了,税银收上来了。严老倒是清高,可能让海盗把抢去的银子吐出来吗?”
永昌帝在深宫里,自然也看到了这份清单,以及随后如雪片般飞来的、态度开始出现微妙分化的奏章。年轻皇帝看着那笔清晰的账目,尤其是“累计获益远超垫付款项”那句,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个陈野……倒是会给朕出难题。”皇帝自语,手指轻轻敲着清单上“另委贤能”四个字,“另委贤能?朕到哪里去找这么个既能打海盗、又不用朕掏钱、还能给朕多挣税银的‘贤能’?”
他沉吟片刻,提笔在一份空白的黄绫上写了几个字,交给贴身太监:“传旨:着户部、兵部、工部及东南相关督抚,就格物院所陈‘协济款项及成效’,进行核实议处。‘海事合作社’章程之议,不得以空言推诿,各部须于半月内,就其中‘官督民办、以海养海’之原则,提出具体可行之细则,再行朝议。”
这道旨意一下,风向顿时明朗了许多。皇帝没首先肯定陈野,但也没否定,而是要求“核实”和“议细则”。这等于把皮球又踢给了各部,尤其是户部——你们不是嫌陈野花钱多、有隐患吗?那你们去核实他花的钱值不值,去琢磨怎么既能用他的力,又能管住他。
消息传回云州时,陈野正看着沈括和徐元亮对着一块表面泛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铁板发愁。
“公爷,这‘蓝焰层’是成了,硬度韧性都没得说,海水泡了十天半点锈迹没有。”徐元亮指着铁板上那片漂亮的蓝灰色区域,“可问题也在这儿——这层东西太硬太韧,后续加工极其困难!普通锉刀根本啃不动,想钻孔或者切割,废了三个钻头、两把钢锯,才弄出这么个小口子。”
沈括补充道:“而且‘蓝纹矿’添加比例和炉温控制要求极为苛刻,成功率不到三成。废品率太高,成本吓人。”
陈野摸着下巴,看着那块堪称艺术品的铁板,又看看旁边一堆因为加工失败而扭曲变形的半成品。“也就是说,这玩意儿好是好,可目前只能看,不太能用?”
“暂时……是这样的。”沈括有些羞愧地推了推眼镜,“除非能找到更有效的加工方法,或者……优化配方和工艺,在保持性能的同时降低加工难度。”
陈野倒没失望,反而笑了:“好事啊!这说明咱们的路子对了,这‘蓝焰铁’比想象的还好。加工难?那就想办法!沈括,你和小徐子继续琢磨配方工艺;老鲁!”他扭头朝外面喊。
鲁大锤应声从隔壁锻打间探出个黑乎乎的脑袋:“公爷,啥事?”
“给你个新玩意儿,硬得离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它弄成咱们要的形状。”陈野指着那块“蓝焰铁”板。
鲁大锤走过来,拿起铁板,先是掂了掂,又用指关节敲了敲,听到那清越异常的回音,眼睛瞪圆了。他二话不说,抄起旁边一把大锤,抡圆了冲着铁板边缘就是一锤!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西溅!鲁大锤被反震得退了一步,虎口发麻。再看铁板,被砸处只有一个浅浅的白印。
“他娘的……真够劲!”鲁大锤不怒反喜,舔了舔嘴唇,“公爷,这玩意儿交给俺!硬有硬的治法!俺就不信,多烧几次,换更重的锤,用更大的力,还治不服它!”
看着鲁大锤那副见猎心喜、摩拳擦掌的劲儿,陈野乐了:“成!就交给你!需要什么家伙,跟小芽子说。不过注意安全,别把自个儿搭进去。”
正说着,刘明远拿着京城传来的抄报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公爷!陛下有旨了!让各部核实咱们的账目,并限期议定‘合作社’细则!严御史那帮人,这回怕是要坐蜡了!”
陈野接过抄报扫了几眼,嘿嘿一笑:“意料之中。咱们那笔账,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算明白。陛下这是给台阶下呢。老刘,咱们这边也不能闲着。”
他踱了两步:“第一,你以格物院的名义,给户部、兵部分别去一份公文,态度要谦卑,就说‘惶恐待查’,‘一切账目凭证、人员名册、器械样品,随时备询’,欢迎各位大人‘莅临指导’。尤其是户部,请他们务必派精通算学的干吏来——咱们好好‘配合’。”
刘明远会意,这是要以“极度配合”的姿态,反将一军。你们不是要查吗?敞开大门让你查,查得越细越好,正好让朝廷看清楚咱们到底干了多少实事,花了多少真金白银。
“第二,”陈野继续道,“给马快嘴和江南那些有意‘入股’合作社的大商号透风,就说朝廷‘原则同意’,正在议定细则,让他们心里有底,该准备的准备起来,尤其是‘护航费’的预算和分摊方案,可以先内部议一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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