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齐齐哈尔城西的“和谐戏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街边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曳生姿,影影绰绰的光洒在地上,像是一片破碎的梦。戏院外,《赤伶》的海报下方,人群熙熙攘攘,观众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没?今天首演的《赤伶》可是朱大人的呕心之作,程大人亲自题字,这戏肯定精彩!”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兴奋地对身旁的朋友说道,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自然,朱先生可是咱齐齐哈尔的新贵,这次的戏院和新剧,听说准备了好几个月,肯定有看头。”朋友回应道,“咱们快进去吧,免费演出的坏处就是按排队顺序进入座位,晚了怕是连个好位置都没有了。”
一位身着绣制破碎山河图戏服,头戴褪色凤冠的身影,站在后台深处,她叫柳四娘,此刻却浑然不觉外界的喧嚣。她的目光落在三十六面铜镜上,每面镜子反射出不同的自己,模糊而重叠,仿佛预示着接下来命运的多重可能。
“我要的不是名角!”脑海中突然响起朱云飞的声音,他摩挲着瑞士怀表链子的模样历历在目。柳四娘嘴角不自觉的挂起一丝微笑,似是在庆幸自己当时的际遇,又似在回味那时的表现。
柳四娘轻轻闭上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面试那天,朱大人要求所有人素颜试镜。她站在镜前,小心翼翼地卸去精致的妆容,露出如玉般清透的肌肤,映入镜中,仿佛看到了最真实的自己。舞台上,她低声哼唱着《满江红》,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情,像是在用生命倾诉,悲壮而动人。当朱云飞让她再次画上脸谱时,她似乎已经不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灵魂附体。
“就是你了!”弓琳琳在花名册上勾出红圈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柳四娘,原瑷珲副都统之女,全家死于江东六十四屯惨案。这个赤脚踩碎胭脂盒的女子,用歌声震撼了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她仍记得当时自己的心跳速度,仿佛看见了某种宿命的召唤。
柳四娘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舞台一侧的阴影里。她整理了一下戏服,胸口剧烈起伏。绣制破碎山河图的戏服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仿佛承载着整个时代的重量。头上的凤冠沉重不堪,每一根流苏都在微微颤动,就像她的内心一样忐忑不安。
舞台上方的灯光逐渐亮起,观众们的窃窃私语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她深吸一口气,脚步坚定地迈向舞台中央。
观众席环绕舞台呈扇形分布,座椅与多层挑台层层递升,宛如一座静谧的阶梯花园,每一处座位都确保能清晰捕捉到舞台上的每一丝动静。戏台四周垂挂的绛红帐幔,绣着《牡丹亭》的纹样,犹如历史深处飘来的幽梦,为整场演出营造出一种古典而神秘的氛围。
帐幔缓缓拉开,柳四娘饰演的林婉秋款步登场。她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戏班主,身着华美的戏服,水袖翻飞间宛若流水行云,翩然起舞。她摆好身段,亮嗓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她的声音清脆而婉转,如同天籁之音,时间不经意的流淌,观众屏息凝神,完全沉浸在这优雅而动人的表演之中。
然而,一声骤响的枪声划破夜空,三千人满席的大戏院顿时沸腾起来。孩子们的哭喊声和观众的慌乱嘈杂声交织成一片,但和谐戏院独特的安全束带却牢牢固定住每一位观众,让他们只能呆坐原地,不知所措。一阵连续的堂鼓声响起,观众错愕地望向舞台,这才明白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剧情节。
水袖戛然而止,林婉秋愣住了,她的目光中透着疑惑与不安。
“秋儿,快走!沙俄鬼子正在血洗,他们要屠尽满城的百姓!”沈墨踉跄着闯入戏台,血染长衫,脸上写满了惊恐。
他仓促地告诉林婉秋,必须立刻撤离。
林婉秋跪倒在沈墨身旁,双手颤抖着解开他的衣襟,露出一道深深的刀伤。她咬紧牙关,狠拍了几下发抖的手,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然而,就在她低头忙碌之际,头顶的银簪突然松动,滑落到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簪子在地上滚动,最终停在两人之间。簪子上的“山河永固”四个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嘲笑命运的残酷。林婉秋愣住了,抬头看向簪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戏院:“山河永固……可我们的家园,真的还能固守吗?”她的声音哽咽,泪水悄然滑落,滴在沈墨的伤口上。
就在此时,戏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暴的踢门声,林婉秋猛地站起身,银簪滚得更远了些,仿佛在预示着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
一队身着沙俄军装的小队破门而入,踹门声如雷鸣般炸响,舞台和戏院的宁静被一阵沉重的马靴声彻底打破。尽管观众早已知晓这是戏剧的一部分,但依然被演员们的精湛表演震撼得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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