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西苑,寒风冽冽,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抽打着巍峨的宫墙和枯枝败叶。滴水成冰的时节,连太液池那点可怜的水面也早已冻得瓷实,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不见一丝生气,只有几只寒鸦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聒噪,声音嘶哑而凄凉,更添了几分肃杀。
纪沧海带着李慕青跟随众官员接受慈禧的召见,同行的载沣和袁世凯目光对视时都能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他权当看不到,佯装不熟,只顾着四处撒摸。
紫禁城他也来过,只是时空不对,两相比较最大的区别就是彼时的人更多,欢声笑语更多,而他身处的广场,静谧的有些《寂静岭》的感觉,真梦寐以求的霸占整个景区后,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了,路上碰到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纪沧海压抑的都开始幻想他们抬起头以后有没有面孔了……
慈禧召见的地点选在了仪鸾殿,纪沧海进入殿内时感受到了一股热浪,屋内地龙烧得滚烫,可以说是有些燥热。巨大的铜炭盆里,上好的木炭燃得正旺,散发出无烟无味的暖流,竭力抵御着窗外透进来的、无孔不入的寒气。
然而,和这股热浪一同涌向纪沧海的,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檀香、名贵药材以及胭脂粉混合的气息,在这暖气中蒸腾发酵,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腐朽迟暮的味道。
御座之上,慈禧太后裹着一件厚重的玄狐皮大氅,内衬明黄缂丝团龙纹常服。她年逾古稀的面容,在厚厚的脂粉下,依旧能看出深刻的皱纹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的嘴唇紧抿着,透着一丝不健康的青紫色,应该是她的风痹之症和时常发作的头痛眩晕拿捏的,即便她富有全华夏,也得受病痛的折磨。
此刻,她强打着精神,身体微微陷在宽大的御座里,长长的、嵌着宝石的金指甲套,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扶手,发出轻微而单调的笃笃声,纪沧海看着那指甲套心里就痒痒,忍不住的想问会不会戳到眼睛,又感觉自己可能被什么坏东西侵染了大脑,自己不是乐子人,要稳重。
光绪皇帝垂手侍立在御座旁侧,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明黄龙袍,身形瘦削得几乎撑不起那身象征至尊的华服。腊月的严寒似乎将他最后一点血色也抽干了,面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白。
光绪始终低垂着眼帘,眼神空洞地落在脚下的金砖上,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又或是早已耗尽了所有心力。他的胸膛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发出几声压抑而短促的轻咳,每一次都引得他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像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
醇亲王载沣和军机大臣袁世凯分列御座下首左右,垂首肃立。
载沣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目光时不时扫过御座上明显精神不济的慈禧和一旁形销骨立的光绪。
袁世凯则依旧维持着那份不动如山的沉稳,只是眼底深处也藏着对帝国最高权力核心如此衰朽景象的凝重。
偌大的殿堂内,一群人有一群心眼,不说力往一处使,如果换成英国国会,怕是早就卡脖子打起来了。
“皇帝,”慈禧的声音响起,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拖长的尾音,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有些飘忽,但仍努力维持着那份不容置疑的威严。光绪闻声,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眼皮,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算是回应,随即又低下了头。
慈禧的目光转向载沣和袁世凯,带着审视,“昨儿个,载沣和袁世凯,都递了折子。”她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气,“说的竟是同一件事,都力荐那黑龙江的藩台,朱云飞,出任东三省总督,兼办将军事务。这事儿,新鲜呐。”她的话音里透着一丝玩味,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疑虑。
“老佛爷。”载沣和袁世凯立刻躬身。
“你们俩,”慈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个掌着宗室,一个握着北洋,平日里……哼。怎么这回,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齐举荐这个朱云飞?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让你二位都如此青眼相加?”她的语气加重,带着明显的敲打意味。这反常的“一致”背后,必然有她尚未掌控的力量在推动。
载沣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恭敬:“回老佛爷,朱云飞在黑龙江励精图治,垦荒、办厂、修路、兴商,颇有成效,岁入大增,民生安定,实为能吏。奴才以为,东三省百废待兴,正需此等干练务实之臣,方能固我边疆,充盈府库。”他的措辞谨慎,强调了朱云飞的“能吏”属性和经济贡献。
袁世凯紧随其后,“臣附议醇王爷所言,朱藩台确为干才,尤擅经济之道。东三省地处日俄要冲,需得先安内方能攘外。朱云飞能聚财、能安民,可为朝廷稳住后方。且其为人……专注实务,不涉他务,用之甚为稳妥。”他再次强调了“专注实务,不涉他务”,将朱云飞定位为一个安全的技术官僚。
慈禧静静听着,手指的敲击声似乎快了一分,两人的说辞滴水不漏,都指向朱云飞的“实干”和“可控”,但这看似举贤不避亲的态度,恰恰不符合二人的人设,让她觉得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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