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夏季的长江流域,暴雨如同天穹的伤口,持续不断地倾泻着绝望。
湖北首当其冲,三十余县沦为泽国,浑浊的洪水吞噬了村庄、田埂、道路,将富庶的江汉平原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漂浮着死亡与绝望的泥沼。
近三百万灾民,像被洪水冲散的蚁群,在仅存的高地、堤坝、甚至屋顶上挣扎求生,饥饿、疫病和冰冷的绝望徘徊在一个个灾民聚集点,紧紧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
“政委啊,你们到底怎么商量的,湖北那么多受灾群众……我这还缺人。”郑海龙自从水灾发生后,就以一天2-3次的频率呼叫着朱云飞。
“你催我也没用啊,涉及那么多人,如果咱整个搬迁了,会有较大概率直接影响历史走向,宋子健在每个灾区都安排了医馆,那些很明显要没的,死亡概率较大的,都救活了送你那去了,我还安排了2000黑龙军发粮食,不过杯水车薪,三十余县,近三百万人,我尽力了。”他眼前幻化成无数张濒死的面孔,孩童的啼哭,老人浑浊的泪,妇人空洞的眼神。
郑海龙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政委啊,你手里没人我派赤龙军去,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我忍不了啊!”
朱云飞猛地一拳砸在铺着巨大地图的檀木桌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滚落下来,“是没人的事吗?咱大规模的进入灾区救人带走,你知道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吗?就现在,一群人天天在告我图谋不轨!”
“政委,我觉得你想的有点多,那群家伙就是想要好处吧……我这边弄了几个金银矿,咱们去买人不行吗?劳务输送……”郑海龙觉得这个事其实就是个买卖,扯太多没意义,“至于救错了人……再送回去不就得了,历史上有名有姓的都有记录,登记信息的时候筛出来,大水过了送回去。”
“行,我就去试试,金银不用你,我这有琳琳送来的大礼包,备车!去奉天仓库!”朱云飞的声音嘶哑,转头冲着门外的秘书喊道,劳务输出此刻成了他眼中唯一的生门。
当朱云飞乘坐着朱雀·国雅,在数十辆玄武·守望者和黑龙军精锐的护卫下,冲破重重雨幕,抵达湖北重灾区黄冈府外围时,眼前的地狱景象让他这位经历过战火淬炼的穿越者都感到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复合气味,洪水带来的淤泥腥臭、腐烂的动植物尸体散发的恶臭、排泄物的酸馊、还有若有若无、预示着更大灾难的尸臭味。
浑浊的洪水无边无际,水面漂浮着肿胀发白的牲畜尸体、破碎的门板、房梁、衣物,甚至偶尔能看到一具具被水流裹挟、沉沉浮浮的人尸,皮肤被泡得惨白,头发如同水草般散开。
目光所及的高地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灾民,他们衣衫褴褛,湿透的破布紧紧贴在枯瘦的骨架上,许多人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
临时搭建的窝棚,几根歪斜的树枝撑着一块破席或油布,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根本无法遮挡无孔不入的寒意,饥饿写在每个人的脸上,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眼神呆滞麻木,只剩下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哭声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更多的是死寂,一种被绝望彻底压垮后的沉默。
苍蝇和蚊虫如同黑色的云雾,在人群和腐烂物上盘旋,嗡嗡声不绝于耳,一些身体虚弱的人,尤其是老人和孩子,蜷缩在角落里,身体不住地颤抖,嘴唇发紫,显然是染上了风寒或更可怕的时疫。
朱云飞看到一个小女孩,大概只有四五岁,赤着脚站在冰冷的泥水里,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连哭泣都没力气的婴儿,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洪水一同冲走。
更触目惊心的是,在一些相对平静的水域边缘,一些灾民正用削尖的木棍、甚至徒手,在水中艰难地摸索着、挖掘着,他们在寻找水底的莲藕、尚未完全腐烂的植物根茎,或者……任何可能果腹的东西,那动作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疯狂与无奈。
“大人……这……这比我们在朝鲜看到的战场后方还……”随行的副官声音干涩,这位粗豪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朱云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胃部和心中的悲恸,沉声道:“传令!黑龙军警戒!南天门运输队,立刻卸粮!设立粥棚!按屯居卫生条例,设立临时隔离区!所有随行军医,立刻开始巡诊!发现高热、腹泻者,即刻隔离处置!分发生石灰、口罩!”
南天门运输队的玄武·守望者,在这片死寂的泽国边缘,如同移动的希望堡垒,随着命令下达,士兵们迅速行动,在相对干燥的高地上清理出一片区域,巨大的防水油布被撑开,形成临时的遮雨棚。一袋袋印着“东三省总督府赈济”字样、鼓鼓囊囊的麻袋被从卡车上卸下,堆成了小山,那是来自关外黑土地的救命的粮食,金黄的玉米、饱满的高粱、还有珍贵的、脱壳后散发着米香的稻米。
士兵们架起巨大的行军锅,生起熊熊的柴火,清冽的雨水被引入孟庆斌特制的过滤桶,混合着粮食倒入锅中,随着火焰的舔舐,清水渐渐变得浓稠,米粒在滚烫的水中上下翻腾,一股久违的、令人疯狂的粮食香气,开始在潮湿、恶臭的空气中顽强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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