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寒冬似乎能将人的骨髓都冻透,克强裹紧了单薄的大衣,与逸仙并肩走在返回下榻旅馆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只有皮鞋踩在结冰路面上发出的“咯吱”声,单调而沉重,如同他们此刻的心境。
八千美元。
这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他们的心头,也压在每一位得知消息的同盟会成员心头,连日来,他们奔走于纽约、波士顿、芝加哥的华侨社团之间,演讲、恳求、联络。
爱国侨胞们很热情,弓琳琳极大的改善了华裔在美的生存条件,单从他们在各地的住宿餐饮都被所在地华人安排的非常妥当就可见一斑,仅这些开销就远超八千美元。但讽刺的是,每一次集会,他们筹集到的款项都是1000美金,不会多,也不会少,似乎是商量好的一般。
然而,距离他们预想中足以支撑一场大规模起义的巨款,差距何止千里,每当他们试图接触那些更具实力的富商,对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在听到“革命筹款”四个字后便面露难色,委婉拒绝。
有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悄然约束着资金的流向,将他们的收获精确地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恰恰就在弓琳琳预言的那个数字附近徘徊。
“她……她竟然有如此的手段,”克强终于打破了沉默,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吹散,“真有些言出法随的感觉,说八千,就绝不会让我们拿到八千零一美元。这……这究竟是怎样的掌控力?”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难以置信。
逸仙眉头紧锁,目光望向远处林立的摩天大楼,那些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巨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冰冷而遥远,“这并非是掌控力,克强。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接触到的所有华裔不管是衣着还是面色,都显得非常的……恩,富态?”
似乎是斟酌了半天用词,他们一路行来所见的华裔,并不能简单的用健康和胖瘦来描述,他们言谈举止间,神态气质上,有一种无法表达的自信,高雅,似乎生活好了,人的精气神和气质都提升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克强突然站定,似乎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一路我们见到的华裔不在少数,也就是说,在美的所有华侨,都有如此这般的生活水平?”
“我只是听说她以一己之力废除了排华法案,现在看来,她做的远超我们的估计,否则不可能在美的这些团体如此听从她的安排。好在我没有感到恶意和针对,她不是在阻挠,而是在用她的方式……划定界限。”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一种我们目前还无法理解,甚至感到屈辱的界限。”
“可广州新败之事,三千同志的血……难道还不足以让她破例吗?”克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他们刚刚收到国内辗转传来的密电,详细描述了庚戌年正月广州起义失败的惨状。由于事起仓促,后勤不济,弹药匮乏,新军中的革命党人在占据一时优势后,终因后续无援,弹尽粮绝而失败,三千余志士或战死,或被俘就义,鲜血染透了羊城街头。
这份战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们坐立难安,也正是这份战报,促使他们下定决心,再次求见弓琳琳,哪怕只能争取到多一分的支持。
“带上所有的捐款,一万两千美元,这是我们能拿出的全部了。”逸仙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个厚厚的、却显然分量不足的信封,语气决绝,“我们不要现金了,我们要用这些钱,换武器,换弹药!哪怕只能装备一个营,也要让国内的同志们知道,海外同胞的心与他们同在,血未曾冷!”
这一次,弓琳琳同意见面,地点却不在美华银行,而是在她位于纽约郊外的一处私人别墅。
一辆白虎载着二人驶离喧嚣的市区,穿过被积雪覆盖的宁静原野,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铸铁大门前。经过严格的门禁检查,车子缓缓驶入一条长长的、两旁栽满耐冬松柏的车道。尽头,一栋融合了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与现代舒适设施的宏伟别墅映入眼帘,它不像摩根那些大亨的宅邸般张扬着堆砌的财富,反而透着一股沉静内敛、却更深不可测的力量感。
在管家模样的华人引领下,二人步入别墅,内部装饰极尽奢华却毫不俗气,东方古董与西方艺术品和谐共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然而,还没等他们进入客厅,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便从侧面的玻璃花厅传来,伴随着气流被急速割裂的呼啸。
二人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花厅宽敞的空间内,两条人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交错腾挪。
其中一人正是凌爱洁!她今日未着披风,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姿,手中那柄已经闻名遐迩的“流光剑”并未出鞘,连带着古朴的剑匣,化作一道乌黑的闪电,时而如长枪直刺,时而如钢鞭横扫,攻势凌厉无匹,带起的劲风竟让远处观叶植物的枝叶都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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