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关的雪,一夜未停。
赵云立于烽燧台之巅,玄甲覆霜,目光如刀锋般划过北方地平线。
风卷残雪扑在脸上,冷得刺骨,却压不住他心中渐起的杀意。
方才那封自幽州疾递而来的降书尚在袖中,田楷愿率残部归附,看似微不足道,实则暗藏机变——公孙瓒旧部熟悉冀北山川水道,更知晓袁军数条隐秘粮道与伏兵据点。
若善加利用,足以撕开一道无人预料的裂口。
但此刻,他的心思却被另一股暗流牵动。
“李默已入邺城。”闻人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轻如落雪,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冷意。
赵云缓缓转身,眉峰微蹙:“他带了什么?”
“一张‘赵军布防图’。”她走近几步,素手展开一卷摹本,墨迹清晰,标注详尽,连井陉西侧山谷中的弩阵方位都一一标明,“郭图大喜,当场赐金千两,命其三日一报。”
赵云冷笑一声,眸光沉静如渊:“我何时设过这等阵型?此图破绽百出,却偏偏画得煞有其事……郭图老谋深算,怎会如此轻易信之?”
“因为他想信。”闻人芷淡淡道,“赵军久屯不进,袁绍焦躁,郭图急于建功。越是荒谬的情报,越能迎合他们的期待。”
赵云点头,眼神愈发锐利。
他知道,敌人不是蠢,而是被自己的野心蒙蔽了双眼。
而这,正是猎人设饵的最佳时机。
“麝香可验?”他问。
“已在药铺熏蒸。”闻人芷眸光微闪,“衣襟夹层显痕三处,确系李默所留。他今晨曾潜入听风楼外围‘济安堂’,假称采买药材,实为接头。”
赵云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终于动手了。”
他早知李默不可尽信。
此人原是袁绍细作,潜伏多年,却被林杏在一次反侦行动中捕获。
当时众人皆主张斩首示众,唯有赵云力排众议,将其“严刑拷打”后放归——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只为将计就计。
而真正的杀招,不在放人,而在标记。
那微量麝香粉,乃听风谷秘制,无色无味,唯经特制铜炉熏蒸,方显紫纹。
自此,李默每行一步,皆在天听掌控之中。
“他今日所求何事?”赵云问。
“言有密议。”闻人芷取出一枚薄竹片,上刻转译密文,“据称赵云欲联匈奴共击袁绍,愿以中山铁矿为酬,请袁军速发偏师牵制。”
赵云瞳孔微缩。
中山?
他立即明白——这是试探。
李默并未真正进入听风楼核心,所谓“密议”,不过是诈取信任的筹码。
而他们要的,就是让他相信自己已触达真相。
“你让他看见了什么?”赵云凝声问。
“一份‘中山铁矿开采进度简牍’。”闻人芷唇角微扬,“数据全伪,标注已采铁十七万斤,守军轮换周期七日,主矿道设于北岭第三裂谷……全是假的。”
赵云眼中寒光一闪。
好一招请君入瓮。
他当即召来传令兵:“命刘老即刻动身,携五百辅军赶赴中山故城外十里,在无名坡扎下十座空营。夜要点火,昼须扬尘,务使远望如大军驻扎。另派民夫扮作矿工,往来搬运木箱,箱中只装碎石即可。”
传令兵领命而去。
他又转向黄忠:“调三千精骑,秘密移防卢奴。不得举旗,不得鸣鼓,宿营时拆解马蹄裹布,行军择林间小道。”
黄忠抱拳:“主公是疑袁军将动?”
“不是疑。”赵云负手立于风雪中,声音低沉却如惊雷蓄势,“是等他们来。”
夜色再度降临,邺城东市,济安堂后院。
李默蜷缩在柴房角落,双手冻得发青,却仍死死攥着一枚蜡丸。
那是他用半块干饼贿赂巡夜仆役送出的“密信”,内含今日所探“铁矿虚实”。
他心跳如鼓。
这几日他活得像一只藏在暗沟里的鼠,一边恐惧被识破,一边又渴望立功受赏。
如今终于递出关键情报,只待袁军一动,他便是首功之人。
殊不知,药铺地窖深处,一座青铜瓮正微微震颤。
林杏盘膝而坐,指尖轻抚瓮壁,听着风语筒传回的讯息。
片刻后,她睁眼,眸光冷冽:“蜡丸已被截获,内容确认:‘中山守备空虚,铁矿可夺’。”
她起身,提笔疾书,将情报封入空心竹杖,交予信鸽。
三刻之后,井陉关帅帐。
赵云展开新到密信,目光扫过最后一行字,缓缓闭目。
来了。
他起身踱至沙盘前,指尖轻轻落在中山之地,继而滑向卢奴、曲阳、瘿陶……
棋子尚未落定,局已成网。
窗外,风雪更急。
而在千里之外的邺城帅府,郭图手持密报,仰天大笑:“天助我也!赵云竟欲勾结胡虏,分我河北根基!此等狂妄之徒,岂堪大任?”
他转身跪地,向袁绍进言:“中山乃产铁重地,若落入敌手,恐资敌万千兵器!请主公速遣两万步骑,星夜奔袭,夺其矿、毁其营、断其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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