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口有个大水塘,叫黑水潭,水很深,颜色墨绿墨绿的,扔块石头下去,半天听不见回响。老人说,那潭底通着阴河,里面住着水鬼。每年夏天,总得淹死个把人,大家都说,那是水鬼在找替身。
我小时候,村里孩子都被严厉告诫,不准靠近黑水潭。但那地方邪性,越是禁止,越是透着股勾人的劲儿。潭边总是异常阴凉,大夏天路过,都能激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年我十三岁,暑假,天气热得邪乎,知了吵得人心烦。我们几个半大小子——我,铁柱,还有二狗——实在耐不住酷暑,偷偷摸摸溜到了黑水潭附近的山坡上,躲在树荫下打扑克。
“敢不敢去潭边洗把脸?”二狗输急了,开始挑衅。
铁柱最是愣头青,脖子一梗:“有啥不敢的!走!”
我心里发毛,扯住铁柱:“别去,我奶奶说了,那水沾不得。”
“怕个鸟!”铁柱甩开我,“洗个脸就能让水鬼拖了去?那是唬小孩子的!”
最终,我还是跟着他们磨磨蹭蹭地来到了潭边。靠近了,那股子阴寒之气更重了,潭水黑得像墨,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黑曜石。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知了声到了这里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铁柱蹲在潭边,掬起一捧水就往脸上泼,还故意弄出很大声响。二狗也有样学样。
我站在稍远的地方,心里怦怦直跳,总觉得那幽深的潭水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在水潭对岸靠近芦苇丛的水面上,飘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水草,又像……一团头发。
我定睛看去,那团东西却不见了,只有芦苇在微微晃动。
“喂,你们看那边……”我声音有点发颤。
铁柱和二狗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水面空空如也。
“看啥?自己吓自己。”铁柱不屑地撇撇嘴。
就在这时,二狗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我们脚下的浅水区:“那是什么?”
靠近岸边的浑水里,半埋着一个东西,在淤泥中泛着一点异样的白光。铁柱胆子大,伸手进去一抠,捞了上来。
是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做工很粗糙,像是用旧衣服边角料缝的,没有五官,身上湿漉漉地沾满了淤泥和水草。奇怪的是,这布娃娃的脖子上,紧紧地缠着几圈黑色的、水浸过的麻线,勒得深深的,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谁家娃的玩具掉这儿了?”二狗拿过去看了看,随手就想扔掉。
“别扔!”铁柱一把抢过去,脸上带着一种混不吝的兴奋,“这玩意儿邪性,带回去吓唬吓唬丫头们。”
我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布娃娃出现在这里,本身就透着古怪。尤其是它脖子上那圈黑线,让我莫名地想起老人们说的,水鬼找替身,会用水草缠住溺水者的脚踝……
我们最终也没在潭边久留,带着那个诡异的布娃娃回了村。铁柱把它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怪事,就从那天晚上开始了。
先是铁柱。第二天他就发起高烧,胡言乱语,嘴里不停地念叨:“冷……好冷……水里好冷……”他娘请了村医来看,吃了药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眼神直勾勾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接着是二狗。他晚上起夜,迷迷糊糊看到院子里水缸旁边蹲着个黑影,浑身湿漉漉的,低着头,长头发遮住了脸。二狗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跑回屋,第二天就跟他爹娘说,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对着他脖子吹气。
而我,也开始做噩梦。梦里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墨绿色水域,我沉在水底,动弹不得,一个脖子上缠着黑线的布娃娃,在不远处对着我无声地笑。醒来时,浑身冷汗,枕头都是湿的。
村里老人听说了这事,尤其是听到那个布娃娃的描述后,脸色都变了。我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找到铁柱家,逼着铁柱他娘翻箱倒柜找出了那个已经被扔到角落的布娃娃。
奶奶拿起布娃娃,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造孽啊!这是‘锁魂偶’!是水鬼用来标记替身的邪物!”
她告诉我们,有些横死水鬼怨气不散,无法投胎,就会用邪法制作这种“锁魂偶”,扔在水边。谁要是捡了它,就会被水鬼标记上,魂魄慢慢被拉走,最终成为它在水里的替身,而水鬼自己就能解脱去投胎。铁柱捡了它,所以病得最重;我和二狗当时也在场,沾了晦气,所以也跑了魂。
奶奶当下就让我们带着布娃娃、香烛纸钱和一只大公鸡,立刻去黑水潭边“送客”。
那天下午,天色阴沉。黑水潭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幽深可怕。奶奶让我们把布娃娃放在岸边,点燃香烛,烧了纸钱,然后她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些我们听不懂的古老咒语。最后,她抓起那只大公鸡,一刀割断喉咙,将鸡血绕着布娃娃淋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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