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收到那个破旧的笔记本时,正深陷在博士论文的瓶颈期。笔记本用油布包裹,从江南某个水乡寄来,没有寄件人,只有一行娟秀小字:“若想知道陈家渡的真相,来找我。”
陈家渡,是陈舟祖父出生的地方,也是陈氏家族绝口不提的禁忌。陈舟的父亲三十年前离开后,再没回去过,只在临终前模糊地说过:“别回陈家渡,那里……水太深。”
笔记本是祖父陈老河的遗物。第一页就让人不寒而栗:
“戊寅年七月初七,渡口封河。陈家七子,唯余一人。河神要人,年年要,代代要。陈家男人,活不过四十。”
陈舟的祖父四十岁那年溺死在陈家渡的河里,父亲三十九岁车祸身亡,而陈舟自己,今年三十七。
三天后,陈舟站在了陈家渡的渡口。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村落,河道如网,石桥如月,白墙黑瓦倒映在水中,本该是水墨画般的景致,却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阴郁。
渡口的老槐树下,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妇人在等他。她自称阿婆,是村里的“送渡人”,专司丧葬。
“你长得像你爷爷。”阿婆打量着他,眼神锐利,“尤其是眼睛,陈家男人特有的三角眼。”
“您认识我爷爷?”
“何止认识。”阿婆叹了口气,“当年是我送他上路的。跟我来。”
阿婆的家在村子最深处,临河而建,后门就是码头。屋里弥漫着草药和香烛的混合气味,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扎——纸船、纸桥、纸衣,栩栩如生,透着诡异。
“你爷爷的笔记,看懂了多少?”阿婆问。
“没看懂。”陈舟老实说,“只看到‘河神要人’,还有‘活不过四十’。”
阿婆点了盏油灯,昏黄的光照亮她布满皱纹的脸:“陈家渡的河神,不是神,是怨。一百二十年前,陈家七个兄弟在河里淹死了一个外乡女人,女人临死前诅咒:陈家男人,代代偿命,活不过四十,死后魂归渡口,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是诅咒?”
“是诅咒,也是契约。”阿婆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七枚生锈的铁钉,每枚钉子上都刻着一个名字,“陈家七兄弟,用七根镇魂钉把女人钉在河底,想镇住她的怨气。但怨气太深,镇不住,反而成了契约——陈家每代必须献祭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给河神,否则全村遭殃。”
陈舟看着那些钉子,感到一阵恶寒:“我爷爷……”
“你爷爷就是上一代的祭品。”阿婆说,“戊寅年七月初七,他四十岁生日那天,自己划船到河心,跳了下去。村里人说他是失足,只有我知道,他是自愿的。因为他不死,死的就会是你父亲,还有当时只有七岁的你。”
陈舟想起父亲临终前恐惧的眼神,忽然明白了。
“那现在轮到我了?”
阿婆点头:“你三十七,还有三年。但今年情况特殊——”她压低声音,“河里的东西,等不及了。”
“什么意思?”
“这几天,河里漂上来七条死鱼,每条鱼的眼睛都被挖了,鱼鳃里塞着头发。昨天晚上,村东头王家的儿子梦游到河边,差点走进去。还有……”阿婆顿了顿,“你听到歌声了吗?”
陈舟侧耳细听,果然有隐隐约约的歌声从河上飘来,像是女人在哼唱,曲调哀婉,词听不清。
“那是‘渡亡歌’。”阿婆说,“女人临死前唱的。每次有人要献祭,这歌声就会提前三天出现。”
“现在听到了,所以……”
“所以祭品要提前了。”阿婆看着他,“不是三年后,是三天后,七月初七。”
陈舟浑身发冷:“为什么提前?”
“因为今年是第七个七年初七。”阿婆说,“七七年一个轮回,怨气最重。河里的东西,想要个完整的。”
“完整的?”
阿婆没有回答,而是起身推开后门。月光下,河面泛着银光,几艘小船系在码头上,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陈家渡的男人,死后都要水葬。”阿婆说,“但不是普通的葬。尸身绑上石头,沉入河心,魂魄锁在纸扎里,放在祠堂,等下一个替死鬼来了,才能转世。你爷爷的纸扎,还在祠堂里放着。”
陈舟想起父亲坚决要求火葬的遗嘱,突然明白了原因。
那一晚,陈舟住在阿婆家的客房。半夜,他被歌声惊醒。这次的歌声很近,仿佛就在窗外。他起身走到窗边,掀开帘子。
月光下的河面上,一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水面上唱歌。长发及腰,白衣飘飘,脚下水波不兴。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陈舟想后退,却动弹不得。女人抬起手,招了招,然后慢慢沉入水中。水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陈舟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盯上他了。
第二天,陈舟开始在村里调查。陈家渡不大,百来户人家,大多姓陈。村民们对他这个外来者既好奇又警惕,问起河神和诅咒,都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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