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星光坠落。人群开始从广场向四面八方散去,欢声笑语在冬夜里飘荡。小山丘上,顾屿依然伫立在原地,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
静瑶,他转过身,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力量,我想请你帮个忙。
苏静瑶微微侧头,月光洒在她柔和的脸庞上:你说。
我想去找许忆眠,但是...顾屿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冰霜,我一个人去,总觉得少了些勇气。你刚才的开导让我明白了很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这个请求显然出乎苏静瑶的意料。她轻轻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密的影子。一阵寒风吹过,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围巾,陷入短暂的沉思。
顾屿紧张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看到她的眉头先是微微蹙起,似乎在权衡着什么,随后又缓缓舒展,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松月村...苏静瑶轻声重复着这个地名,仿佛在品味其中的韵味,听起来是个很宁静的地方。大年初四之后的话,我应该有时间。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顾屿脸上,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眼睛此刻闪烁着理解的光芒:好,我陪你去。
顾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谢谢你。说实话,如果没有你刚才那番话,我可能还会一直困在自己的愧疚里。
能帮到你就好。苏静瑶微微一笑,不过我们要提前做些准备。你知道具体该怎么去松月村吗?
我查过了,顾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需要先坐高铁到清源市,然后转两趟班车。许忆眠之前提到过,她家在松月村的村头,门前有棵大槐树。
他说这些话时,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与刚才那个沉浸在阴霾中的他判若两人。苏静瑶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泛起一丝欣慰。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轻轻跺了跺有些冻僵的脚,大年初五早上,我们在汽车站见?
顾屿点头,八点钟,我会提前买好车票。
除夕夜的烟花在头顶绚烂绽放,将苏静瑶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她正微微仰头看着天空,眼眸中倒映着流彩的光华,嘴角带着一丝为顾屿重拾决心而感到欣慰的浅笑。在那绝美的轮廓和专注的神情中,顾屿的心猛地一跳,一段被尘封在高三忙碌与压力下的记忆,如同被这烟火点亮,清晰地浮现眼前。
那同样是夜晚,只是没有烟火的喜庆,只有校园操场上空寂的黑暗和路灯孤零零的光芒。高三上学期,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连续几次模拟考的成绩都不理想,排名下滑得厉害。更让他痛苦的是,一个他准备了很久、志在必得的全国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省选拔赛即将开始,这是他通往全国赛的关键一步,而他此前已经拿到了市赛的冠军。
然而,当他满怀期待地将报名表拿回家时,迎接他的是母亲前所未有的强烈反对。
“小屿,不是妈妈不支持你的兴趣,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高三了!一次考试失利可能是意外,这接二连三的,说明你的基础就是不牢靠!”母亲韩雅琴的语气带着焦虑和不容置疑,“你必须把所有精力都收回来,放到高考上!那个竞赛,不准去!”
父亲顾文彬在一旁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私下里却也只能无奈地劝他:“你妈妈也是为你好,怕你分心。先稳住成绩,竞赛……以后还有机会。” 可他看得懂父亲眼中的惋惜,父亲是懂他的,知道他心底对计算机的那份热爱。
雪上加霜的是,班主任王老师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一高二时,他是王老师口中的“得意门生”,成绩好、竞赛强,是班级的骄傲。可几次大考失误后,王老师看他的眼神不再有欣赏,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不耐烦。班会课上,王老师不再点名表扬他,反而时常含沙射影地批评“有些同学心浮气躁,基础不牢就想靠着竞赛走捷径”,甚至专门约谈了他的父母,暗示他“心思不在正道上”,弄得班上人尽皆知。
顾屿感到无比的委屈和压抑。他知道自己不是基础不牢,只是几次考试时状态不佳,或是在钻研竞赛难题后短暂地忽略了复习。他坚信,只要给他机会去完成这次竞赛,了却心愿,他就能全身心投入复习,成绩一定能追回来。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没有人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那天晚上,晚自习的铃声像一声赦免,他第一个冲出教室,却没有回家。他独自一人跑到操场边,在那棵据说有百年树龄的老银杏树下坐了下来。秋夜的凉意透过单薄的校服渗入皮肤,却比不上他心里的冰冷。巨大的压力、不被理解的委屈、梦想可能夭折的恐惧,终于击垮了这个一向坚韧的少年。他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压抑的、低沉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柔的脚步声靠近,然后停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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