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一路东行,过中原,入江南。气候逐渐温润,景色亦从北地的雄浑壮阔,转为江南水乡的,婉约清丽。但见小桥流水,舟楫往来,烟雨朦胧中,白墙黛瓦,垂柳依依,如诗如画。纳兰倾羽与钟灵这两个活泼性子,早已按捺不住,趴在车窗边,指着窗外掠过的片片荷塘、座座石桥,叽叽喳喳,惊叹连连。连性子素来清冷、眉宇间常带寒霜的木婉清,望着这不同于大理山高林密的柔美风光,神色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冰封的心湖,似被这江南暖风拂过,荡漾开细微得涟漪。
这日午后,车驾行至太湖之滨。但见碧波万顷,烟波浩渺,水天一色。湖风拂面,带着湿润的水汽与淡淡的鱼腥味。远处,一座岛屿如一颗青螺,静静地卧于万顷碧波之中。岛上郁郁葱葱,遍植茶树与各类花木,虽非山茶盛开的季节,但那漫山遍野的绿意与精心规划的园林格局,亦可想见花开时节“花开如火映碧波”的烂漫景象,正是江湖中,颇为神秘的曼陀山庄所在。
纳兰倾城并未让那架显眼的玉辇直接上岛,以免惊扰此间主人,平添不必要的麻烦。她命驾车的灵鹫宫弟子在湖边寻一处僻静柳荫等候,自己则带着倾羽、钟灵、木婉清三女,身形微动,便如四片被清风卷起的柳叶,悄无声息地掠过平滑如镜的湖面,衣袂飘飘,点水无痕,瞬息间已踏上了曼陀山庄的土地。湖边几个正在浆洗的婆子,只觉眼前似有淡紫、纯白、翠绿、玄黑四色光影一闪,湖面微波荡漾,定睛看时,却已是空无一人,只当是水鸟掠过,揉了揉眼,并未在意。
山庄之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局极尽江南园林之精巧。回廊曲折,假山玲珑,花木扶疏,处处透着一股书香门第的雅致。然而,在这份雅致之下,倾城敏锐的神识却捕捉到一股因长年闭塞、与世隔绝而产生的陈腐暮气,以及那位性情乖张、掌控欲极强的庄主夫人王夫人(李青萝)所带来的压抑氛围,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这座美丽的岛屿。
倾城神识微展,如水银泻地,瞬间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曼陀山庄。一草一木,一仆一役,乃至地下密室、藏书楼阁,尽在掌握。几乎瞬息之间,她便在后院一处临水而建、以透明琉璃为顶、采光极佳的花房中,锁定了一道格外宁静却带着淡淡忧郁的气息。
花房内,温暖如春,奇花异草竞相吐艳。一个身着素白绫罗长裙的少女,正对着一盆叶脉如金丝、花瓣似琉璃的奇异兰花怔怔出神。她容颜绝美,肤光胜雪,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气质清雅脱俗,静如处子,宛若空谷幽兰,不染尘埃。然而,她那精致的眉宇间,却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轻愁,如同江南梅雨时节挥之不去的阴霾,正是王语嫣。
此刻,她红唇轻启,正喃喃自语,声音轻柔如风拂琴弦:“……琅嬛玉洞所载,姑苏慕容氏‘天羽奇剑’第十七式‘惊鸿一瞥’,攻势凌厉,直取中宫,然则变化略嫌直白,若遇擅长‘如影随形腿’之辈,侧翼易露破绽。若是以‘凌波微步’的‘归妹’位起步,借其旋身之势,再接‘无妄’位转折,剑尖微颤,化作三点虚影,是否更能弥补其灵动不足之缺憾?虚实相生,当可令对手更难防范……”她纤纤玉指在空中虚划,模拟着剑招步法,神情专注,俨然一位沉浸于武学推演的大家。然而,言及此处,她幽幽一叹,绝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与自怜之色,低声续道:“……可惜,我虽知晓天下武学至理,洞悉诸般变化精要,自身却……手无缚鸡之力,空有满腹经纶,终究是纸上谈兵,镜花水月罢了。”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拘泥于招式变化之精妙,却未得武学力量运转之真意,更未能触及天地能量共鸣之本源。可惜,可惜了你这份,通晓天下武学至理的,绝顶天赋与玲珑心思。”
一个清越如玉石交击、带着几分空灵韵味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花房的寂静。王语嫣悚然一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蓦然回首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淡紫色流云长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花房之中,正含笑看着自己。那女子容貌之美,竟让她这自幼被赞为“神仙姐姐”、见惯世间颜色的也不由得瞬间失神!其肤若凝脂,眸似点漆,五官精致完美得不似凡人,更有一股超凡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宛如九天玄女临凡。而她身后跟着的三位女子,亦是个个姿容出众,气质不凡——一个天真烂漫,一个精灵俏皮,一个冷艳清丽,宛如四颗明珠,瞬间照亮了整个花房。
“你们……是何人?如何能进得这曼陀山庄内苑?”王语嫣站起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纤手抚上身旁的花架,脸上却并无多少惧色,更多的是惊讶与好奇。曼陀山庄虽非龙潭虎穴,但戒备亦算森严,尤其是这内苑深处,等闲下人不得入内。这几位女子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绝非寻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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