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站在浴室镜子前，看着自己眼角细微的皱纹，水流声掩盖了他轻微的吸气声。镜面水雾氤氲，他伸手随意抹开一片，露出眼角那几道若隐若现的纹路，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只不过自从当上田宏伟的秘书后，似乎愈发明显了。他拧紧水龙头，金属旋钮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走出卫生间时，客厅已是一片漆黑，只有电视屏幕的蓝光在角落里闪烁，映出飘动的窗帘轮廓。
那蓝光幽幽的，像是夜海深处浮动的磷火，将窗帘上绣着暗纹映得忽明忽暗。王生径直走向玄关处的总电源开关。
的一声，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客厅，连电视屏幕的蓝光也消失不见。窗外，天空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铅灰色，像是被泼洒了浓墨却又未完全晕染开。只有远处街道上偶尔驶过的汽车，车灯划破黑暗，在地板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痕，如同夜行者匆忙的脚步。
王生摸索着回到床边，身体陷入被褥的瞬间，床板发出一声抗议。他调整了一下枕头高度，试图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却总觉得床垫下有什么东西硌着后背。闭上眼睛，耳边却回荡着周延那句我靠自己一样行的倔强话语，以及电视里陌生女主播那陌生的播报声。
睡梦中，他恍惚间听到有人轻声呼唤：哥哥......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像是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却又模糊不清，无法确切辨认。王生在半梦半醒间努力分辨，想要看清呼唤者的面容，却只看到一片朦胧的光影，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哥哥......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又强行挤出的呼唤。
王生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冷汗浸湿了背心，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睁开眼睛，眼前仿佛有一抹红色闪过——像是衣角的残影，又像是血液的痕迹，在视网膜上留下短暂的印记，久久不散。
他猛地坐起身，靠在床头，大口喘息着，仿佛刚从水下浮出。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被褥，床单已经被揉成一团，皱巴巴地堆在腰间。他伸手摸向床头柜，指尖碰到烟盒的瞬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王生深吸一口，尼古丁的苦涩瞬间充满口腔，顺着气管直达肺部，带来一阵灼热的刺激。他缓缓吐出烟圈，看着它们在昏暗的房间里缓缓上升，扭曲变形，最终消散在空气里。
看了下手机时间，显示：5:00。
凌晨五点，天还未大亮。窗外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青灰色，既不是纯粹的黑夜，也不是黎明的微光，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混沌状态。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证明这座城市尚未完全沉睡。气温比前半夜更低了，王生能感觉到冷空气正透过没关严的窗缝渗入室内，轻拂过他裸露的手臂，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
他扶着额头，搬到人才公寓之后连续做了两个晚上噩梦，这让王生心有余悸。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干涸，留下些许盐渍，微微刺痛着皮肤。
又是这种梦......王生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许久未曾开口。他琢磨是否要换个房间，还是这个屋子有什么说道。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怎么能迷信。理性告诉他，这不过是连续工作压力大导致的神经衰弱，加上周延带来的信息太过复杂，大脑皮层过于活跃罢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几次后，心跳逐渐平复，但那种被注视的不安感仍然挥之不去，像是有一双眼睛，正躲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静静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随后下地，光脚踩在木地板上，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走向卫生间，打开灯的瞬间，刺眼的白光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洗漱台上，牙刷、牙膏、剃须刀整齐排列，昨晚回来时他太累，几乎没怎么打理自己。现在，他机械地完成着这些日常动作，水龙头的流水声在安静的卫生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山间溪流般连绵不绝。镜中的自己，眼袋明显，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王生盯着镜中的倒影，仿佛在寻找某种答案，却只看到一个被工作和生活压力裹挟的男人。
洗漱完毕，他换上深色西装，系上领带，动作一如既往地利落。西装面料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僵硬。
下楼时，电梯间空无一人，只有指示灯静静地亮着，发出微弱的绿光。王生按下1层的按钮，电梯缓缓下降，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运转声。
路过保安亭时，王生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还是第一天晚上接待他的老头，那位喜欢在夜间看女团跳舞的保安，依然睡得正酣。老大爷的头一点一点地，像只啄木鸟，手中的手机滑落在膝头，屏幕却依然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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