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李铁头带着图纸和一小袋零散的铁件、木齿轮赶了回来。陈默立刻召集所有匠人,在油灯下展开图纸,详细讲解每一个部件的形状、尺寸、作用,以及组装方法。匠人们围着图纸,起初面露困惑,随着陈默深入浅出的讲解,渐渐露出恍然和兴奋的神色。张巧手师傅的草图绘制得相当精准,加上陈默的现场指导,众人心中渐渐有了底。
接下来的两天,皇庄的工坊区(临时搭建的几个草棚)里响起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声音。锯木声、刨花声、敲打铁件的叮当声不绝于耳。陈默亲自监督关键部件的制作,尤其是那直径近两丈的巨大水车轮盘和核心的轴承结构。赵老根则组织人手,按照陈默划定的位置,开始在河岸边打桩,搭建坚固的水车支架基座。所有的劳作都在上游三村村民若有若无的监视下进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期待。
第三天下午,一架形制古朴却结构精巧、散发着新鲜木材和铁器气味的大型筒车,已经巍然屹立在青龙河畔,巨大的轮盘一半浸入湍急的河水中。陈默指挥着最后一道工序——将引水的渡槽架设到合适的高度和位置,连接到预先挖好的一条小支渠上。
李彪带着三村的村民,以及闻讯赶来的王家村、张家寨的代表,早早便围在了河岸两边,黑压压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架巨大的、前所未见的木制器械上,充满了怀疑、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陈管事,时辰到了!你这大家伙,到底中不中用?”李彪大声喊道,声音在河面上回荡。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水车旁,仔细检查了最后一遍各个连接部位,然后对负责操作的几名工匠点了点头。
“解缆,放闸!”
随着他一声令下,固定水车的最后一根绳索被砍断,引导水流冲击叶片的简易堰口被挖开。湍急的河水立刻涌向巨大的轮盘叶片,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推动轮盘。起初,轮盘缓慢而沉重地转动了一下,发出“嘎吱”的声响,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随着水流持续不断地冲击,轮盘越转越快,越转越顺,那“嘎吱”声也逐渐变成了有节奏的、悦耳的“吱呀”声。
巨大的轮盘带着数十个竹筒,在河水中优雅地旋转起来。竹筒在底部没入水中,盛满清澈的河水,随着轮盘升高,到达最高点时,依靠巧妙的角度设计,筒内的水哗啦一声,精准地倾倒入架设好的木制渡槽中。河水顺着渡槽欢快地流淌,一路奔向下游刚刚挖好的支渠,涌向干渴的皇庄田地。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天爷!自己转!自己往上打水!”
“神了!真是神了!”
河岸两边,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和哗然!皇庄的佃户们激动得跳了起来,相互拥抱,许多老人更是热泪盈眶。而上游三村的村民,包括那蛮横的李彪在内,全都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违背他们认知的景象——河水,竟然真的自己“爬”上了岸!
李彪猛地回过神来,几步冲到渡槽边,看着那汩汩流淌、水量远比他们用人力提水大得多的河水,又看了看那不停转动、仿佛有无穷力量的水车,脸上的横肉抽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猛地转身,看向一直静立旁观、面色平静的陈默,粗声问道:“陈……陈管事,这玩意儿,你也能给我们村造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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