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工坊门口,看着这一切。
三座炉子里的小火还在烧,炉壁已经从潮湿的灰白色变成干爽的浅黄色。墙面砌到了胸口高,明天装上木栅栏就能封顶。工具都归置整齐,材料分门别类堆放。
两天时间,从一片废墟变成这样,靠的不是他陈默一个人,是这些工匠,是这些老兵,是每一个愿意伸出手的人。
“大人。”
刘师傅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老汉手里拿着烟袋,却没点,只是捏在手里摩挲。
“您说。”陈默转过头。
“老汉我......在卫所干了三十年。”刘师傅望着炉火,声音很轻,“见过不少京城来的官,有视察的,有巡查的,有来镀金的。他们来了,指手画脚一番,写个奏章,走了。卫所还是那个卫所,匠人还是那些匠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大人您不一样。您真干活,真动手,真把这工坊当回事。那些老兵......您知道吗,他们中的好些人,年轻时候都是好手。打仗伤了,残了,就被扔一边了。卫所里没人拿正眼看他们,连口饱饭都难。”
“我只是给他们个干活的机会。”陈默说。
“就这个‘机会’,多少人给不起,也不想给。”刘师傅转过头,看着陈默,“大人,您是真想在这儿造出好东西,老汉我看得出来。您放心,只要您不嫌弃,老汉这把老骨头,就跟您干到底。”
陈默沉默片刻,点点头:“有刘师傅在,这工坊就能成。”
夜深了。
炉火渐渐变小,但炉膛里还有余温。工匠们和老兵们都睡了,窝棚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陈默检查了一遍炉火,又看了看那口井,确认井盖盖严实了,才走回自己的那间破屋子。
赵武已经铺好了地铺,虽然简陋,但总算能躺下。
“大人,马铎那边......”赵武低声说。
“他还会来的。”陈默躺下,看着黑黢黢的屋顶,“等工坊真造出东西了,他才会真的着急。现在,他还在看笑话。”
“那咱们......”
“睡吧。”陈默闭上眼睛,“明天要挖炭窑,要封屋顶,要试炉子。活还多着呢。”
院子里,三座炉子的余温暖暖地烘着。远处传来卫所巡夜的梆子声,两长一短,是二更天了。
而在更远的地方,北方的天空下,草原的风正卷着沙尘,朝着边墙的方向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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