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如怒,罡风如刀。
铅灰色的天穹低垂,仿佛冻结的巨兽腹腔,沉甸甸地压在无垠的雪原之上。鹅毛般的雪片不再是飘落,而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掼下,在凄厉的尖啸中疯狂旋转、切割!视线被压缩到极限,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以及那永无止境的、仿佛要冻结灵魂的酷寒。
叶轩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弃的血色残骸,在齐腰深的积雪中,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
每一次拖动那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都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冻僵的肌肉如同锈死的齿轮,每一次拉扯都带来筋骨欲裂的剧痛。积雪下的冻土坚硬如铁,裹挟着冰碴的雪沫灌入破烂的靴筒,每一次拔出都像是在剥离一层血肉。后背那被冰雪覆盖的焦黑伤口早已麻木,但每一次身体的颠簸,都仿佛有冰冷的钢针在搅动着深处的神经。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下无数冰刀,灼痛着几乎冻结的肺腑,喷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撕碎。淡金色的血液早已凝固在嘴角、脸颊,又被新的风雪覆盖,留下暗红的冰痂。境界跌至筑基初期的边缘,丹田那片死寂的冰原上,那缕维系生命的新生之力微弱得如同寒风中摇曳的烛火,每一次催动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反噬。
寒冷,无孔不入的寒冷,正从四肢百骸渗透进来,疯狂地吞噬着那点可怜的热量。意识在剧痛与冰冷的双重碾压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模糊的灰斑,那是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征兆。
引魂泪的碎片…早已化为晶尘。唯有胸前那点穿透染血破布的、微弱的冰蓝星图光芒,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灯塔,顽强地闪烁着,指引着风雪中唯一的方向。
希望?母亲所说的希望…在这片冰凰掌控的绝地,真的存在吗?
巨大的疲惫与绝望如同沉重的雪块,不断堆积在他的心头,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放弃的念头如同诱人的毒蛇,在濒临崩溃的意志边缘游走。躺下…睡去…让这风雪埋葬一切…或许…才是解脱…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喉咙,带出混合着冰渣的血沫。叶轩猛地咬紧牙关,齿缝间溢满血腥的铁锈味!不行!不能倒下!
雨菲被冰凰祖源强行带走时那绝望的眼神…冰璃在熔岩洪流中湮灭的银白身影…母亲洛冰尘最后化作冰尘的悲怆…还有引魂泪碎裂时那无尽的悲伤与守护…
血债!未偿!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屈与暴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星火,猛地在他濒死的躯壳内炸开!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覆盖冰霜的左手猛地插入身下刺骨的积雪,右臂不顾碎骨的剧痛,死死撑住身体,如同濒死的凶兽,再次挣扎着向前挺起那被风雪压弯的脊梁!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风雪更加狂暴。前方的能见度不足十丈。每一步,都在深厚的积雪中留下一个染血的深坑,随即又被呼啸的风雪迅速填平、抹去痕迹。唯有那点微弱的星图蓝光,如同最忠诚的引路人,穿透茫茫雪幕,坚定地指向一个未知的远方。
不知跋涉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是一个世纪。
突然!
叶轩左肩肩胛骨处,那沉寂而沉重的龙纹诅咒烙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剧痛!
“呃啊——!”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雪地里!那痛楚并非来自外伤,而是烙印深处某种沉寂的力量被遥远的存在强行引动、撕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灵魂之上!
与此同时,胸前那点指引方向的星图蓝光,也骤然变得明亮、急促!光芒闪烁的频率加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指向性变得更加明确——赫然是左肩烙印灼痛感传来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
叶轩染血的金色瞳孔猛地收缩!强忍着左肩那撕裂灵魂般的灼痛与诅咒的沉重感,他死死盯向星图指引的方向!
风雪依旧肆虐,但在那模糊的雪幕深处,在星图蓝光和左肩灼痛共同指向的方位…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沉睡巨兽睁开的眼眸,在暴风雪的缝隙中,顽强地穿透出来!那光芒深邃、冰冷,带着一种亘古的沧桑与…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希望?还是…更大的陷阱?
叶轩的心脏狂跳起来!体内那缕微弱的新生之力仿佛也受到了刺激,艰难地活跃了一分。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气力,朝着那点幽蓝光芒的方向,更加艰难却也更加坚定地挪去!每一步,左肩的灼痛都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那沉重的诅咒与未知的危险。
然而,就在他距离那点幽蓝光芒似乎越来越近,希望之火在绝望风雪中艰难燃起的刹那——
唳——!!!
一声穿透风雪、清越而冰冷、如同冰晶碎裂般的禽鸣,毫无征兆地从头顶铅灰色的云层深处传来!
这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冰冷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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