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甲板上的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在海风里明灭。郑和立在船舷边,披风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始终落在南方的星空——那里有他熟记于心的导航星,像一盏盏悬在天幕的灯,指引着远航的方向。马欢安排好水手轮岗,又去检查了淡水舱,折返时见郑和仍未歇息,便放缓脚步,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大人还在想明日的航程?”马欢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郑和回过身,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沉静:“只是在想,这一路从太仓出发,经占城、爪哇,如今又绕过这无名小岛,每一步都离不开大伙的支撑。”他抬手拍了拍马欢的肩,“你记录的航海日志要仔细些,日后这些岛屿、洋流,或许能为后世的航船引路。”
马欢点头应下,又说起白日在岛上的发现:“周老大说泉眼旁的土壤肥沃,若是日后有船队途经此处,倒能在此补充淡水和食物。还有张婶采的草药,她辨认过,有几种能治风寒和外伤,已经分类收好,记在物资清单上了。”
两人正说着,甲板另一侧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郑和侧目望去,只见孙六抱着个椰子,正蹲在船舷边,借着月光偷偷用石头砸着什么。许是力气用偏了,石头“当啷”一声落在甲板上,吓得他赶紧捂住嘴,抬头撞见郑和的目光,脸瞬间红了。
“傻小子,夜里不睡觉,在这儿偷偷琢磨椰子?”郑和走过去,语气里带着笑意。
孙六挠了挠头,把椰子递过来:“大人,白日喝的椰子水太甜了,我想把这椰子砸开,看看里面的果肉是什么味道。可这壳太硬,怎么也砸不破。”
郑和接过椰子,指尖敲了敲壳壁,转头对马欢说:“去把我的弯刀拿来。”片刻后,弯刀出鞘,寒光在月光下一闪,郑和握着椰子,刀刃贴着顶部的“眼”轻轻一转,再用刀背一敲,椰壳便裂开一道缝。他把椰子递给孙六:“这里面的椰肉嫩,直接挖着吃就好。若是放些时日,椰肉变硬,还能榨油、做糖。”
孙六接过椰子,用手指挖了一块雪白的果肉塞进嘴里,甜香带着奶香在舌尖化开,他眼睛一亮:“好吃!比船上的米糕还香!”郑和看着他满足的模样,想起自己年少时第一次随船队出海的光景,那时他也像孙六这般,对沿途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只是如今肩上多了使命,便少了几分少年人的肆意。
“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启航。”郑和拍了拍孙六的后背。孙六应了声,抱着椰子蹦蹦跳跳地跑向船舱,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马欢望着孙六的背影,轻声道:“这孩子虽是第一次出海,却从不叫苦,白日在岛上帮着搬淡水,手脚麻利得很。”
“年少时肯吃苦,日后才能成器。”郑和望着远处的海面,“咱们这趟远航,不仅是为了通好西洋,也是为了让这些年轻人见见世面,将来若是朝廷再派船队出海,他们便是中坚力量。”
夜渐深,海风带着凉意,马欢劝了郑和几句,便先去歇息了。郑和独自立在船舷边,望着月光下的椰林岛,想起白日众人在岛上欢笑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暖意。他想起永乐皇帝嘱托的使命,想起朝堂上的期许,更想起沿途所经之地,那些因船队到来而展露的笑脸——或许这便是远航的意义,不仅是跨越山海,更是连接人心。
天蒙蒙亮时,甲板上便热闹起来。水手们忙着收起锚链,整理船帆;张婶和几个妇人在伙房准备早饭,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椰果的甜香飘向海面;孙六跟着王福,正把昨日砍的椰树枝搬到甲板上,打算修补破损的船帆。
郑和起身时,马欢已经清点完物资,捧着账本走过来:“大人,淡水舱已装满,野果、鸟蛋和草药都分类存放好了,椰树枝也已备好,等会儿便开始修补船帆。”
“好。”郑和点头,目光扫过甲板上忙碌的众人,“让伙房多煮些粥,今日启航后,估计要走三日夜才能到苏门答腊,路上怕是吃不上热食了。”
马欢刚应下,就见周老大从船舱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海图,快步走到郑和面前:“大人,按昨日观测的星象和洋流,咱们今日启航后,顺着西南风向行驶,三日夜后便能抵达苏门答腊的旧港。只是旧港一带海盗猖獗,咱们得提前做好防备。”
郑和接过海图,指尖落在旧港的位置,眉头微蹙:“去年听途经旧港的商船说,那里有个叫阮兴武的海盗头目,聚众数千,专劫过往船只,连西洋诸国的贡船都敢动。咱们此次携带的物资不少,怕是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那咱们要不要绕开旧港?”马欢问道。
郑和摇了摇头:“旧港是前往西洋的必经之地,若是绕开,不仅会耽误行程,还会错过补给的机会。况且咱们船队有二十余艘船,水手数千,未必怕了他们。”他转头对周老大道,“你去安排一下,让各船的船长即刻到主船议事,咱们商议一下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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