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总枢,悬于帝都之上,宛若一颗冰冷而永不闭合的巨眼,凝视着疆域内的每一缕星光,每一处遗迹,乃至每一个可能扰动其既定秩序的变量。其最深处,监正静室,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房间,而是一片被强行固化的微缩宇宙模型。星辰在此以数据流的形式运转,星云是能量循环的具象化,而帝国的疆域则被描绘成一幅精密至极、不断自我更新的全息织锦。这里万籁俱寂,只有能量以超越人耳感知的频率嗡鸣,构成一首冰冷而绝对的统治交响诗。
监正——这个帝国实质上的掌控者——悬浮于这片微缩宇宙的中心。他身披朴素的深色长袍,上面没有任何象征权力的徽记,因为权力本身已与他合一。他的面容看不出确切年龄,既非青年也非老年,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失去了线性流逝的意义,只留下一双深邃得令人战栗的眼眸。那眼中没有喜怒哀乐,只有绝对的计算与掌控,倒映着无数星辰的生灭与文明的兴衰。他并非辰星文明的直系后裔,却是其遗产最彻底、最扭曲的继承者与利用者。
他的意志,便是钦天监运转的方向。此刻,他那浩瀚无边的意念正同时处理着兆亿计的信息流:边境舰队的调动、资源星系的开采进度、数百个织梦节点的同步率微调、对玄晦前沿波动的监测……他的意识如同一个无限扩展的神经网络,精准地操控着这个庞大帝国的每一个细微末节。
然而,就在这绝对掌控的交响乐中,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不谐音,如同针尖般刺入了他完美的感知领域。
首先是关于“追光者号”的最终报告。那艘承载着亥时残影与断裂齿轮希望的小飞船,再次从他的围捕网络中逃脱。报告详细记录了在共鸣星云边缘的能量异常、短暂的维度遮蔽现象,以及随后目标完全消失的结论。监正的意念在那份报告上停留了万分之一秒。墨非、凌霜、阿信……这三个名字关联的变量,其不稳定性和成长速度略微超出了早期预测模型。尤其是墨非,那个他亲手“雕琢”出的预见者,似乎正沿着一条偏离预设的轨迹滑行。监正的意识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抽象的不悦掠过,随即被更庞大的计算需求淹没。无妨,变量终将被纳入计算,或予以消除。他们逃向的“遗忘回廊”,本身就在监控之下,且那里埋藏的“真相”,或许更能加速他们的“成熟”,使其成为更合格的……催化剂。
紧接着,另一条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来自地底勘探单元第七组的常规数据回报中,夹杂着一组极其细微、几乎被背景辐射掩盖的能量读数异常。异常源头指向一个未被正式记录的辰星文明小型观测前哨遗址,编号γ-771。异常模式……奇特。并非典型的遗迹能量泄露,也非已知任何星兽或自然现象,反而带着一丝……人为干预后试图掩饰却又未能完全抹平的痕迹。像是有人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轻轻触碰了沉睡的琴弦,发出了一声微弱到极致的回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监正那覆盖整个帝都星乃至周边空域的庞大意念网络,捕捉到了另一缕异动。来自钦天监内部,档案权限访问记录的底层日志中,一个本应已被标记为“低风险观察目标”的ID,在极短时间内,以非常规路径多次尝试访问已被加密为“烬辰级”的亥时计划早期非技术性档案(包括部分人员评估报告、项目进展会议纪要等)。
星官,风。
两个微小的、看似毫不相干的异常点。一个在遥远荒芜的地下遗迹,一个在近在咫尺的机构内部。
监正的意念,那冰冷、庞大、如同宇宙本身意志般的庞大思感,骤然间微微凝滞。万亿条并行处理的信息流为他让出了通道。他的“目光”——那并非视觉,而是纯粹意念的扫描——如同无形无质却又沉重万钧的水银,缓缓转向地下,投向那个编号γ-771的遗迹。
……
地下世界,γ-771遗迹外围。
星官风刚刚将最后一块环境伪装场发生器安置在岩壁缝隙中,试图掩盖那台古老辰星仪器被激活时逸散出的微弱能量特征。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并非因为体力消耗,而是源自一种难以言喻的、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刚才仪器屏幕上闪过的那些碎片化影像和扭曲声音,以及随之而来的、仪器核心过载烧毁的刺鼻焦糊味,都让她心生寒意。她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远比她想象中更深、更危险的秘密。
就在她准备快速撤离时,整个地下空洞,骤然陷入一种死寂。
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一种……感知上的凝滞。空气不再流动,尘埃悬浮在半空,仿佛时间本身被冻结。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压力凭空产生,不是作用在身体上,而是直接压迫在灵魂深处。风感到自己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呼吸变得无比艰难,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天敌般的恐惧。
一道“目光”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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