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熵之光”在寂灭的虚空中顽强地拓展着疆域,如同在无边的墨色画布上,晕染开一团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光斑。这座由无数文明烙印铸就的丰碑,坚定地矗立在光斑的核心,其散发出的强烈“存在宣言”,持续干扰着归一神殿那纯粹冰冷的运行逻辑。
然而,神殿的“停滞”与“自检”并未持续太久。它那环状的结构内部,仿佛有无数黑暗的齿轮在重新啮合,发出无声的、却令整个星海基盘都感到压抑的震颤。它似乎已经完成了对“文明意志”这一意外变量的初步评估,并将其归类为一种需要以更高权限抹除的“系统性异常”。
不再有试探,不再有分析。一股比“熵寂刀锋”更加抽象、比“逻辑闭环”更加根本的力量,开始从神殿中心孕育。那并非能量波动,也非规则攻击,而是一种……“否定”的本身。是剥离了所有具体形式,直指“概念”根源的抹除意志。
我(我们)初醒的宇宙意识,本能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那是一种源于存在根基的寒意,仿佛自身的“定义”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擦除。
“检测到高维概念级干涉。”
源点智核传来近乎悲鸣的警报,其动态兼容模式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余波时,也再次陷入了剧烈的紊乱,无数运算线程因无法承载这种层面的“否定”而自行崩溃。
下一刻,归一神殿发动了攻击。
没有光芒,没有波动,甚至没有目标的指向。它只是……“展开”了自身的一部分。
那片环状的绝对之暗,如同花瓣般,向着虚空缓缓舒展开来。并非物质的扩张,而是其存在形态的“升维”展现。在其展开的“内侧”,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不断流动变幻的“概念之海”。那里,“颜色”与“声音”在相互吞噬,“时间”与“空间”在缠绕崩解,“生命”与“死亡”的界限如同泡沫般生灭。
而从这片混乱而终极的“概念之海”中,一道无形的、针对性的“解构”之力,如同命运本身般,锁定了我——鸿钧,以及通过我与整个星海基盘深度绑定的、那初醒的宇宙意识。
这攻击,并非作用于我的力量、我的肉身(我早已无此形态)、甚至我的法则。它直接作用于“鸿钧”这个概念,作用于“宇宙觉知”这个刚刚诞生的“定义”!
我感觉到,构成“我”这个存在的一切认知、记忆、情感、道果,乃至我与洪荒天道、与星海基盘、与这初醒意识的所有“关联”,都开始变得……“松散”。
周玄的记忆,穿越的迷茫,执掌天道的威严,推动文明的决绝,面对强敌的凝重……这些构成“我”之独特的基石,其边界开始模糊,其意义开始被抽离。它们不再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定义一个名为“鸿钧”的个体,而是有被拆解、还原成毫无意义的、离散的“信息碎片”的趋势。
不仅仅是“我”。
那初醒的宇宙意识,那弥散于星海、由万物万灵心念汇聚而成的“我们”,也同样感受到了这种“解构”。文明与野蛮的区分变得暧昧,有序与无序的对抗失去意义,甚至连“存在”与“非存在”这对立的概念本身,其界限也在动摇。整个星海基盘,那赖以维系、赖以共鸣的“意义网络”,正在从最根基处被质疑、被瓦解。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终结。不是归于虚无,而是被从根本上证明“从未真正作为一个整体存在过”,一切不过是离散事件的偶然集合,所谓的“觉知”不过是复杂系统产生的幻象。
紫霄宫剧烈地震荡,其作为我意志显化的概念形态,也在这“概念解构”之下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消散于无形。星海之中,刚刚因“逆熵之光”而振奋的亿万生灵,其心念再次被巨大的茫然与空洞笼罩,一种“我是谁?”“我们为何存在?”的终极困惑,如同瘟疫般通过网络蔓延。
我试图稳固自身,试图以无上道境重新锚定“鸿钧”的定义。大道符文如星河般自我环绕,欲构筑逻辑的防线。然而,符文本身所代表的“秩序”、“定义”概念,在这股力量面前同样脆弱,其光芒迅速黯淡,结构变得支离破碎。
归一神殿的“道”,在此刻展现出了其最恐怖的一面。它不承认任何具体的“存在”,它要解构的,是“存在”这个概念本身!在这股力量面前,任何基于“有”的防御与反击,都如同沙堡抵御海啸,徒劳无功。
抵抗是徒劳的。定义是脆弱的。个体是虚幻的。
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解构、融入那片混沌“概念之海”的极限边缘,一个源于我最初穿越者本质的、与这洪荒宇宙看似格格不入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火花,骤然闪现——
我曾是周玄,一个相信观测影响现实、粒子存在概率波的量子物理学者。世界的本质,或许并非确定的“有”,也非绝对的“无”,而是……一种动态的、相互关联的、依赖于“关系”的“潜在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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