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西川省西北部,百色山区。
空气滚烫,吸进肺里都带着灼烧感。
连绵起伏的喀斯特峰丛,像无数把倒插在大地上的青色巨剑,锋利、陡峭、沉默地切割着灰蒙蒙的天空。
植被在烈日炙烤下泛着油亮的深绿,纹丝不动,连最聒噪的蝉鸣都偃旗息鼓,只有山风在嶙峋的石缝间呜咽,卷起干燥的尘土。
在一处几乎垂直的灰白色崖壁顶端,几个穿着橘红色勘探服的身影正紧张地忙碌。
粗粝的岩石滚烫,手指触碰上去,立刻传来一阵灼痛。
沉重的冲击钻机被固定在岩石锚点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咆哮,震得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幽谷。
张宏站在崖边,古铜色的脸庞上汗水蜿蜒如溪流,顺着刚毅的下颌线滴落在滚烫的岩石上,瞬间蒸腾消失。
他高大健硕的身躯套在略显宽大的勘探服里,腰间的登山扣和快挂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他仔细检查着一条从崖顶垂下的主绳,手指用力地捻过绳体,感受着每一股纤维的紧绷与完好,目光锐利,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被岩石棱角磨损的细微痕迹。
“所有人,下降前再次检查装备!主锁、副保、下降器、备用绳!”张宏的声音穿透钻机的轰鸣,沉稳有力,不容置疑。
钟汉灵扶了扶被汗水浸得有些滑落的眼镜,鼻梁上留下清晰的压痕。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力扯了扯连接在自己安全腰带上的副保护绳。
冼光华个子最小,动作却最麻利,早已将下降器牢牢扣在主绳上,反复测试着制动手柄的灵敏度。
陈建章则沉默地检查着岩钉袋和地质锤,脸上依旧是那副深沉的表情,只是额角的汗珠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张老师,装备检查完毕!”钟汉灵大声回应。
“好!”张宏点头,目光扫过三位年轻的博士和另外几名经验丰富的勘探队员,“目标溶洞入口,深度约六十五米。垂直悬壁,下方有强侧风区,注意控制姿态!保持绳距!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报告!下!”
命令下达,如同解开束缚的号角。
张宏第一个转身,面向深谷,动作流畅而稳健。
他双手握紧下降器,身体重心后移,双脚在粗糙的崖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壁虎般贴着岩壁,开始匀速下降。
橘红色的身影在巨大的灰白色崖壁上,渺小得如同一个移动的点。
绳索绷紧,发出细微的“咻咻”声。强劲而紊乱的山风,如同无形的巨手,从侧面狠狠推搡着下降中的人。身体在空中不由自主地摆动,每一次撞击到冰冷坚硬的岩壁,都发出沉闷的“砰”声,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碎石和细沙被风卷起,打在护目镜和安全帽上,噼啪作响。下方,是令人眩晕的幽暗深谷,仿佛巨兽张开的口。
张宏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如钢索,核心力量爆发,努力对抗着狂风的撕扯。下降器在他手中发出规律的“咔哒”声,每一次制动都精准无比。
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岩壁的构造和绳索的状态,大脑高速运转,超级工程师系统的扫描功能瞬间将下方数十米范围内的岩体结构、潜在裂隙、甚至风向流场都精确建模分析,给出最优的下降路径和规避点。
但他没有过分依赖这份“外挂”,而是强迫自己用双眼去观察,用双手去感受绳索的张力,用身体去体验风的流向和力度。
系统扫描的数据,只能作为最隐蔽的保险,真正的决策和行动,必须依靠最原始的感官和积累的经验。
“注意!左下方三米处有松动岩块!”张宏的声音通过对讲机清晰地传到上方和下方队员的耳中,冷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收到!”下方传来冼光华有些变调的回应。
下降的过程漫长而煎熬。每一米,都是对意志和体力的双重考验。
汗水早已浸透了里层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手臂因为持续对抗风力和控制下降器而酸胀发麻。
当双脚终于踏上一块相对平坦、位于巨大溶洞入口处的岩石平台时,一股混合着巨大疲惫和如释重负的感觉才猛地袭来。
张宏解开下降器,重重地喘了口气,抬头望向头顶那条仿佛垂入天际的绳索,以及上方队友们同样渺小的身影。
阳光刺眼,汗水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
溶洞内部。
温度骤降,带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苔藓和地下水气息的阴冷潮湿。
探照灯的光柱划破黑暗,照亮了嶙峋怪异的钟乳石和深不见底的裂隙。
洞顶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滴在安全帽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张宏指挥勘探队员布置探测器。这些探测数据,将作为高铁隧道的选择和施工参考。
中午时分,勘探队员们终于得以短暂休整。
大家席地而坐,就着探照灯的光,打开早已冰凉的铝制饭盒。里面是简单的米饭、咸菜和几片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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