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年头,真是……”
赵老药农!那个常年佝偻着背,背着沉重药筐,脸上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老人!他负责给书院供应一些常用的草药,性情和善,书院上下都认得他。死了?像睡着一样?查不出死因?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瞬间在我脑中炸开,与辩经会上那猝然倒下的学子、那诡异的“砚底霜”寒意,死死地串联在了一起!冰冷的恐惧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我几乎是踉跄着冲回屋内,砰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是他吗?是因为给书院送药?是因为……我?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绕勒紧。辩经会后,那下毒之人并未真正离去,他(或他们)像潜伏在暗影里的毒蛇,一直在窥伺!而赵老农,一个无辜的药农,成了新的牺牲品?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离我门口不远的地方。随即,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市井的油滑:“……看清楚没?就这间?够偏的……”
“错不了,就是她。怪得很,新来的,就住这犄角旮旯……听说山长还挺看重?”
“管她呢!东家吩咐了,盯紧点,看看她平日都跟谁来往,尤其……咳,尤其那位林公子……”
“啧,这差事……这书院看着清静,怎么感觉瘆得慌……”
声音很快远去,如同鬼魅消失在晨雾里。我却如同坠入冰窟,浑身血液都冻僵了。鬼祟的人影!就在我的住处附近!他们口中的“东家”是谁?为什么要盯梢我?还特意提到林晏?是冲我来的,还是……冲着他?
危机感从未如此刻骨清晰。它不再是山长话语里的警醒,不再是记忆深处的恐惧,而是化作了门外真实的鬼祟低语和山后一具安详却冰冷的尸体!毒影未散,它从未离开!它就在我身边,如影随形!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恶心感攫住了我,胃里一阵翻搅。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压下喉头的惊悸。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赵老药农!他昨天还来过!他装药的筐篓!如果……如果真是因为“砚底霜”,或许会留下痕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火燎原,瞬间压倒了恐惧。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时间紧迫,府衙的人随时可能清理现场。我迅速褪下显眼的书院制式外衫,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褐色旧布裙,将头发草草挽成一个最普通的妇人发髻,用一块素布包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镜子里映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带着几分村气的年轻妇人模样。
我悄悄推开后窗,这里是整个院落最僻静的角落,窗外是一小片荒芜的杂草地,紧挨着书院低矮的后墙。确认四下无人,我动作敏捷地翻了出去,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心在胸腔里狂跳,像一面急促的鼓。我贴着墙根的阴影,如同融入晨雾的一缕幽魂,朝着后山赵老药农小屋的方向,疾步而去。
赵老药农的小屋孤零零地坐落在后山一处避风的坳地里,简陋得可怜。几根原木撑起低矮的屋顶,墙壁是用黄泥混合着碎石垒砌的,缝隙里塞着枯草挡风。此刻,这小屋却成了令人避之不及的焦点。
小屋外围,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同村的乡邻,个个面带惊惶,伸长脖子朝里张望,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两个穿着皂色差服、腰间挎刀的府衙捕快守在门口,脸色也不大好看,透着一股子晦气和束手无策的烦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死寂,连山间的鸟鸣都消失了。
我低着头,混在几个同样前来打探消息的村妇后面,尽量让自己显得毫不起眼。捕快警惕的目光扫过人群,带着审视,但并未在我这个“村妇”身上过多停留。我听到他们低声的抱怨。
“……真他娘的邪门!王头儿带着仵作在里面待了快一个时辰了,屁都没查出来!”
“可不是!老头儿就躺那儿,跟睡着没两样,身上一个针眼儿都找不着!银针验了,饭菜水壶都查了,屁毒没有!总不能是寿终正寝吧?昨儿还生龙活虎送药呢!”
“邪乎……我看八成是撞了山魈……”
撞了山魈?我心中冷笑,指尖却冰凉一片。越是查不出,越意味着手段的诡异和可怕。这感觉,太熟悉了。
我装作不经意地挪动脚步,视线飞快地扫视着小屋周围。屋旁搭着一个简陋的草棚,里面堆放着劈好的柴禾和一些杂物。棚子一角,赫然放着赵老药农视若珍宝的那个大药筐!竹篾编就,被草药汁液和山泥浸染得颜色深褐,边缘已经磨损起毛。此刻,那药筐被随意地扔在柴堆旁,显然衙役们检查过,认为不过是寻常物事,并未带走。
机会!
我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趁着守门捕快的视线被一个上前询问的村老暂时吸引,我假装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趔趄着朝草棚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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