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萧煜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讽刺,“更可能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我们掌握的机密,足以动摇国本。若我们死在宫中,那些秘密反而可能公之于众;若我们活着离开,碍于性命之忧,反倒不敢轻易泄露。”
沈青璃默然。朝堂之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背后都有千般算计。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必萧煜也是如此。
“进去吧,”萧煜轻声道,“你肩上的伤该换药了。”
船舱不大,却整洁舒适。一张小桌,两张窄榻,角落里堆着几卷书和一套茶具。阳光透过竹帘,在木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青璃在榻边坐下,解开衣带,左肩的绷带渐渐显露。萧煜取来药箱,动作熟练地解开旧绷带,检查伤口。
“愈合得不错,”他的指尖轻轻拂过伤处边缘,“再有些时日,就能结痂脱落了。”
沈青璃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忽然道:“你也脱了吧。”
萧煜动作一顿。
“你的上衣,”沈青璃抬眼看他,“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萧煜沉默片刻,终是放下药瓶,缓缓解开衣带。随着外袍和中衣的褪下,他的上身逐渐暴露在空气中——精壮的肌肉上,新旧伤痕交错,如同一幅残酷的画卷。
沈青璃的指尖轻颤,抚过那些伤痕:左胸处一道箭伤,险些致命;右腹一道刀疤,几乎开膛破肚;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是当年天牢留下的印记;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
每一道伤痕,都是一个故事,一段生死边缘的挣扎。
“这一道,”她的手指停在萧煜肋下一条狰狞的疤痕上,“是三年前在江北为我挡的那一刀。”
萧煜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都过去了。”
“这一道,”沈青璃却不理会,指尖移到他后背一处箭伤,“是去年秋猎时,有人放冷箭,你为保护太子所受。”
“职责所在。”
“还有这一道,”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手指轻触他胸前一处最新的伤口,“最后一夜,为我挡下顾长风的暗器所留。”
萧煜转过身,重新穿好衣服:“不必一一清点,青璃。都过去了。”
“可我从未好好看过,”沈青璃固执地说,“从未好好数过,你为我,为这个朝廷,付出了多少。”
萧煜系好衣带,抬眼凝视她:“那你呢?肩上的剑伤,是为了谁?腿上的箭痕,又是为何人所受?我们身在局中,生死相托,早已分不清谁为谁付出更多。”
沈青璃默然。是啊,他们相识十年,并肩五载,从同僚到知己,从知己到……她不知该如何定义现在的关系。比朋友更亲密,比爱人更默契,比亲人更懂得彼此。
萧煜重新为她上药,包扎,动作轻柔而专注。船舱里弥漫着金疮药特有的苦涩气味,混合着河水淡淡的腥味,构成一种奇异的安宁。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沈青璃忽然开口,“等一切结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开一间小小的武馆,教几个徒弟,平淡度日。”
萧煜手上动作不停:“你也说过,想回江南老家,买一处临水的小院,种几株梅树,看花开花落。”
“那时的戏言,如今竟有可能成真了。”
萧煜包扎完毕,抬头看她:“不是戏言。我说过的每一句关于未来的话,都是认真的。”
沈青璃心头微震。她记得那些深夜的交谈,在值夜的间隙,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他们曾无数次聊起对未来的设想。那些话语在刀光剑影中显得如此遥远而不真实,仿佛只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幻想。
而今,幻想正逐渐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实。
黄昏时分,小船在一处小镇码头停靠。船夫要去补充些食水,明日再行。萧煜与沈青璃便上岸走走,活动一下坐船僵硬的筋骨。
小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青石板路被夕阳染成暖金色。两旁店铺林立,炊烟袅袅,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气。孩童在街巷间追逐嬉戏,老人们在门前闲坐聊天,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鲜活。
“这就是寻常人的生活,”沈青璃轻声道,“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朝堂纷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萧煜买了两块刚出炉的桂花糕,递给她一块:“喜欢吗?”
沈青璃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喜欢。”
他们继续向前走,经过一家书画铺子,门前挂着几幅当地画师的作品。其中一幅水墨画引起了沈青璃的注意——画的是运河风光,一叶扁舟行驶在烟波浩渺的水面上,远山如黛,近水如烟,意境悠远。
“画得如何?”萧煜问。
“笔力稍欠,但意境尚可。”沈青璃端详片刻,点评道。
萧煜却已付钱买下了那幅画。
“这是为何?”沈青璃不解。
“像不像我们现在的样子?”萧煜展开画卷,指着画中的小舟,“轻舟入画,不问归处。”
沈青璃心中一动,再看那画,果然觉得画中景致与此时心境颇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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