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障内,白泽的目光,不知何时已落在这个小小的身影上。他那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无形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风,拂过那片刚刚被填平的、埋着萤火虫和空罐子的小小土堆。
奇迹,在无人察觉的土壤深处悄然酝酿。
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缓慢流逝。暮色四合,将焦黑的荒原和青翠的稻浪都染上了一层沉重的暗红。饥民们的哭喊和哀求声,在长久的徒劳后,渐渐变成了麻木的沉默和压抑的啜泣。那个撞壁的老妇人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地,抱着怀中气息愈发微弱的婴孩,发出如同风箱般嗬嗬的、绝望的呜咽。
白泽依旧沉默地伫立着,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他指尖的青碧灵光早已敛去,似乎也放弃了催熟那顽固的稻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彻底吞噬最后一丝希望时——
嗡…嗡…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感,毫无征兆地,从大地深处传来!如同无数颗沉睡的心脏,在同一个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唤醒,开始了缓慢而有力的搏动!
这震颤感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距离小男孩埋下陶罐最近的那几株青翠稻株,顶端那饱满却凝固的稻穗,猛地亮了起来!
不是成熟的金黄,而是一种…璀璨的、如同星河倾泻般的银白光芒!
一点、两点…无数点细碎如尘、却明亮得惊人的银白色光点,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星辰,骤然从每一颗青翠的谷粒内部迸发出来!光芒穿透了薄薄的稻壳,将整株稻穗映照得如同玉雕冰琢,剔透而神圣!
这光芒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蔓延开去!
一株!十株!百株!千株!
整片被冰棺清泉浇灌、疯长却拒绝成熟的青翠稻浪,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无数银白色的星尘光点,从每一颗谷粒中喷薄而出!亿万点星光汇聚在一起,将这片绝望的焦土,映照得如同璀璨的星河坠落人间!
“天…天啊!”
“光!稻子在发光!”
“神迹!是神迹啊!”
麻木的饥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越认知的璀璨光芒彻底震撼,纷纷抬起头,惊骇地望向那片光芒万丈的稻浪。
更令人心神俱裂的一幕出现了!
那亿万点喷薄而出的银白星尘,并未消散在空气中。它们如同被无形的意志所牵引,在每一株稻穗的上方,缓缓地、凝聚着!
光点交织、勾勒、填充…一个个半透明、散发着柔和银白光芒的人形虚影,在稻浪之上,在璀璨的星光中,逐渐显化出来!
他们穿着残破的、沾染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泽的战甲,样式各异,来自不同的界域,不同的种族。有的手持断裂的长矛,有的拄着卷刃的战刀,有的空着双手,却依旧保持着生前搏杀的姿态。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被柔和的光芒笼罩,但每一个虚影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历经血火淬炼、百死无悔的惨烈气息,以及一种…奇异的、如同大地般沉静的安宁。
这些虚影,无声地悬浮在稻浪之上,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身下这片由他们鲜血浸透、如今正被星尘稻谷点亮的土地。
他们是…战陨于此的将士英灵!
“爹…爹?!”人群中,一个半大的少年猛地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死死盯着其中一个手持断矛、身形挺拔的虚影。
“阿牛哥!是阿牛哥!他的甲…他走时穿的甲!”一个妇人失声痛哭,指向另一个拄着卷刃战刀的虚影。
“王教头!是王教头!他还在!他还在守着我们!”
一声声带着血泪的呼唤在人群中炸响!无数人从震撼中惊醒,在那些银白的虚影中,辨认出了他们逝去的亲人、袍泽、恩师!
巨大的悲恸和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席卷了整个人群!他们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绝望,忘记了屏障的阻隔,本能地朝着那些虚影的方向,再一次重重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焦土上的声音连成一片闷雷。
“爹!孩儿不孝!没能带回您的骨殖啊!”
“阿牛哥!嫂子…嫂子她…”
“王教头!兄弟们…兄弟们都没给您丢脸!”
哭喊声、倾诉声、压抑了太久的悲痛和思念,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然而,就在这悲声震天之际——
那些悬浮在稻浪之上、由星尘凝聚而成的将士虚影,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愕然的动作。
他们缓缓地、整齐地…摇了摇头。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由无数声音汇聚而成、却又清晰无比地响彻在每一个跪地之人灵魂深处的声音,在璀璨的星光中回荡开来:
“跪…作甚…”
“这穗子…”
“得站着…收。”
站着…收?
这简短的、带着战场硝烟气息的五个字,如同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跪地之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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