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她的身体被柔和的力量弹回,重重摔在焦硬的地上,枯槁的手掌和膝盖瞬间擦破,渗出暗红的血。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挣扎着爬起来,又一次、更凶猛地撞上去!
“砰!”
再次被弹回。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啊!”老妇人披头散发,状若癫狂,枯瘦的手指疯狂地抠挖着面前无形的屏障,指甲翻裂,鲜血淋漓,在透明的“墙壁”上留下道道刺目的血痕,“我的孙儿!他只要一粒!一粒米!就能活!魔尊!开恩啊!让我摘一穗!就一穗!我拿命换!拿我的命换!”
她的哭嚎撕心裂肺,如同垂死母兽的哀鸣,狠狠刺穿着每一个人的心脏。周围的饥民们被这绝望的疯狂所感染,压抑的悲泣和呜咽声连成一片,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浓雾,沉甸甸地笼罩下来,几乎要将那刚刚萌发的生机彻底压垮。
白泽沉默地站在疯长的青翠稻浪边缘,墨发玄袍,仿佛成了这片绝望图景中一个孤绝的剪影。他深邃的目光扫过那些饱满却顽固地拒绝成熟的稻穗,扫过屏障外老妇人疯狂撞壁留下的斑驳血痕,扫过一张张被绝望扭曲的面孔。那目光深处,如同冰封的寒潭,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又仿佛蕴含着足以焚尽九天的风暴。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几乎被淹没在大人绝望阴影里的身影,动了。
那是一个小男孩,约莫五六岁年纪,比周围那些骨瘦如柴的饥民更加瘦小,小小的身子裹在一件宽大破旧、几乎拖到地上的麻布衣服里,空荡荡的,像一根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芦苇。他有着一双异常大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得吓人,里面没有孩童应有的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映照着这片绝望的天地。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一个用粗糙的陶土烧制而成、只有巴掌大小、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小罐子。
罐子很旧,边缘甚至有些破损,被他用脏兮兮的小手死死地护着,仿佛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珍宝。
小男孩没有哭,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疯狂地磕头哀求。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屏障内那片疯长的、青翠欲滴却无法带来希望的稻浪,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紧紧抱着的陶罐。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的东西,挣扎着闪烁了一下。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小小的身子在拥挤绝望的人群缝隙中一点点往前挤。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老妇人的疯狂和白泽的沉默所攫取。
终于,他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就在那个还在徒劳地、用头撞击着无形屏障的老妇人身后不远处。他停下了脚步,仰起小脸,空洞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青翠的稻浪,然后,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蹲下了身子。
他用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手,开始在地上挖。焦硬的土地如同铁板,他的指甲很快被磨破,渗出细小的血珠,混着黑色的泥土,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固执地、一下一下地抠挖着。挖得很慢,很艰难。
终于,一个小小的、浅浅的土坑被他挖了出来。
他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将怀里那个视若珍宝的陶土罐子捧到眼前。他伸出另一只同样脏兮兮、带着血痕的小手,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揭开了罐口那层用破布和泥巴勉强封住的盖子。
盖子揭开的一瞬间——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纯净得如同初生星辰的碧绿色光芒,从罐口逸散出来!紧接着,两点、三点…十几点同样微弱的碧绿光点,如同被困了许久的精灵,颤巍巍地从罐口飘飞而出,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细碎而梦幻的光痕。
是萤火虫!
十几只极其瘦弱、光芒黯淡的萤火虫!它们似乎被禁锢了太久,翅膀都显得有些无力,飞得歪歪扭扭,光芒也忽明忽灭,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但在这片被绝望和死寂笼罩的焦土上,这一点点微弱、摇曳的碧绿光芒,却如同黑夜中突然亮起的星火,带着一种脆弱却无比执拗的生命力!
小男孩空洞的眼睛,在萤火虫微弱光芒的映照下,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波动。他伸出小手,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将那些飞出来的萤火虫,一只一只地,小心翼翼地拢住,然后,轻轻放进了他刚刚挖好的那个小小的土坑里。
他做得很慢,很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最后一只萤火虫被他放入坑中,他拿起那个空了的陶土罐子,看了看,然后,也轻轻地、放进了土坑里,盖在了那些微弱的萤火虫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用那双沾满泥土和血痕的小手,开始将挖出来的焦土,一捧一捧地,重新填回那个小小的土坑。他填得很认真,很仔细,将土坑填平,还用手掌在上面轻轻地拍了拍,仿佛在安抚着沉睡的伙伴。
然后,他抬起沾满泥土的小脸,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静静地、带着一种孩童才有的、近乎执拗的期盼,望向了离他最近的一株疯长的青翠稻株的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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