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电话,听筒在掌心留下一道冰凉的汗印。
那声音还在耳道里回荡:“小舟……轮到你选了。”
我没有回答。
但我已经做了选择。
不是逃,也不是硬扛。我要让它以为我顺从了——我要假意归岗。
黄师傅说得对,有些规则不能破,那就只能绕。
他说过一句老话:“鬼要的是形,不是人;是名,不是命。”那我就给它形,给它名,但不给它人。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井边。
天还没亮透,雾气像一层湿布裹在院子里。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糯米粉——这是黄师傅给的,说能“断阴接阳”,画出的界限,活人踩得,死人不敢越。
我蹲下身,按六双鞋原先的方位,在井口外画了个空心的六芒星,每个角留出一个位置,唯独最外侧那格,我放进去一双旧布鞋。
是吴青山留下的,洗过三遍,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我把录音笔塞进鞋里,按下启动键。
微型设备会录下一切声响,甚至能捕捉次声波。
如果真有东西“穿”进去,它会知道。
“如果体系要名字,”我低声说,像是说给井听,也像是说给背后监控室里的凡子听,“就给它一个空壳。如果它要人,就让它看见我想穿。”
凡子在对讲机里嗯了一声:“摄像头已调频,红外开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记录。但小舟……别靠太近。”
我没回头,只把最后一撮糯米粉洒在鞋尖前,形成一道断线。
我知道这很冒险。
可吴青山留下的六双鞋,分明是六个岗位的标记。
锅炉岗、档案岗、冷藏岗、接送岗、守夜岗、还有个空着的——没人知道叫什么。
谁穿上那双鞋,谁就成了岗位本身。
不是人在值班,是岗在吃人。
而我,要让这个体系以为,我已经“上岗”了。
那天晚上,我没回宿舍,躲在值班室二楼的暗间里。
房间没有灯,窗帘拉死,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陪着我。
凡子把监控画面接到了一台老式显示器上,屏幕泛着青光,像口井。
子时整。
画面动了。
井口开始冒白雾,不是从地上升,是从井壁里渗出来的,像呼吸。
雾越来越浓,渐渐聚成一个人形轮廓,站在那双旧布鞋前。
它弯下了腰。
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诡异的仪式感。
鞋尖微微翘起,然后缓缓合拢,仿佛真有脚伸了进去。
鞋带自动系上,一结,两结,三结……直到最后一扣绷紧。
可鞋子里,什么都没有。
但监控显示,那双鞋——自己站了起来。
一步,两步,朝锅炉房方向挪去。
每走一步,地上的糯米粉线就断裂一截,像是被无形的脚踩碎。
与此同时,我猛然抬头——
我房间的灯,亮了。
就在三楼东侧,我那扇窗户,窗帘没拉严,灯光从缝隙里透出来,昏黄、安静,像有人坐在里面。
可我知道,那儿没人。
我的心跳几乎停了。
不是怕,是寒。
一种被窥视、被模仿、被提前“使用”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
就在这时,门被敲了三下。
节奏很慢,一下,停两秒,再一下,再停,最后一下。
是赵玉兰的暗号。
我开门,她站在外面,脸色发青,手里攥着一个U盘。
“刘老三昨晚又敲了鞋底。”她说,“连续三夜,我都录了。你得听听。”
她把U盘插进电脑,点开音频。
先是敲击声,规律,像节拍器。
二十四下,整整齐齐。
然后,第二十五下——拖得很长,像钟声被拉成一根线,颤巍巍地悬在最后。
“我反复听,”赵玉兰说,“这不是钟声,是摩斯密码。长音是‘—’,短音是‘·’。二十四声短,对应‘岗换人,人换命,命换名’,那声长音……是‘我’。”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
岗换人,人换命,命换名,名换……我。
我盯着那行字,喉咙发干。
原来不是死,是转化。
吴青山没死,他变成了“锅炉岗”。
他的名字还在册,他的岗位还在运转,只是人已经不在人间。
“穿鞋不是终点,”赵玉兰低声说,“是入职仪式。”
我还没从这句话里缓过神,王德海突然出现在门口。
他从不进值班室,今天却站在这儿,左手捏着耳朵,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爷爷说过一句话,”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白袍离地三寸,落地即成岗。”
我猛地看向他。
“我们家三代守这馆,没人敢把白袍扔地上。因为一旦落地,第二天就会有人自动穿上它——不管愿不愿意。”
他抬手,指向锅炉房方向:“你看那件备用白袍,挂在角落钉子上。袖口有泥点。昨天下过雨,谁进去过?我没进,凡子没进,你也没进。可泥是湿的,带着井底的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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