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将洛阳城的青石板街道染上一层暖金色,却也拉长了张无忌心中的焦灼。被赵敏半拉半拽地在街头闲逛了近一个时辰,听着她那些天马行空、时而试探时而玩笑的话语,他只觉得比与高手连番恶战还要耗费心神。眼看夕阳即将彻底沉入远山,城门关闭在即,他若此刻强行出城,不仅难以成行,更可能因行色匆匆引起赵敏更深的好奇与疑心,万一她派人跟踪,自己身负的秘密使命恐有暴露之险。
无奈之下,张无忌只得按下满心急切,在与赵敏“愉快”地告别后,寻了那条僻静巷子里的“悦来客栈”住下。要了间最普通的客房,关上房门,那份被强行压抑的焦虑便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芷若师妹他们已先行数日,大都情况不明,每耽搁一刻,都可能生出无穷变数。而这赵敏,行事诡谲难测,她今日的出现,当真只是巧合?
他草草用了些小二送来的饭食,便在房中踱步,试图静心凝神,思索对策。油灯的光芒在墙上投下他不安晃动的影子。
“咚咚咚。”轻微的敲门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张无忌心下一凛,沉声道:“何人?”
门外是小二恭敬的声音:“客官,打扰了。楼下有位客官,托小的给您送个话。”又是送话!张无忌深吸一口气,开门接过那张熟悉的纸条。展开,依旧是那娟秀中带着一丝锐气的字迹:“戌时三刻,城南‘忘忧’小酒馆,静候君至,以谢日间相伴之恩。”
果然是她!阴魂不散!张无忌捏着纸条,指节微微发白。去,还是不去?白日里尚可说是偶遇,这深夜相约,分明是有所图谋。若不去,以赵敏的性子,不知还会使出什么手段,自己明日能否顺利脱身都成问题。去,虽如赴鸿门宴,但或许能探明她的真实意图,化被动为主动。
权衡再三,他决定再会一会这位邵敏郡主!戌时三刻,张无忌准时推开那间名为“忘忧”的小酒馆的木门。酒馆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酒水和陈旧木头混合的气味,只有寥寥两三桌客人。赵敏果然坐在最里面的角落,已换回了一身鹅黄色的女装,在昏黄的灯光下,竟将这陋室映衬得有了几分光彩。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酒,两个酒杯。
“张少侠果然是信人,请坐。”赵敏笑吟吟地抬手示意,亲自执壶为他斟满酒杯,“白日里劳少侠相伴游逛,甚是开怀,特备薄酒一杯,以表谢意。”
张无忌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那杯酒,并未触碰,只是淡淡道:“赵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若只是为此,姑娘心意张某领受,夜色已深,若无他事,在下便告辞了。”他刻意表现得疏离,只想尽快脱身。
赵敏却不接他的话,一双妙目流转,落在张无忌脸上,忽然噗嗤一笑,带着几分戏谑道:“张少侠,你这般急着走,是怕我吃了你,还是怕这酒里有毒?”她说着,竟伸手端过张无忌面前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亮给他看,嘴角噙着一丝挑衅的笑意,“如何?现在可能安心坐下说说话了?”
张无忌被她这般举动弄得有些尴尬,脸色微红:“赵姑娘说笑了,在下并非此意……”
“既然不是,那便稍坐片刻又何妨?”赵敏打断他,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悠远,“这洛阳城繁华虽盛,却难得有个能说几句真心话的人。白日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便说。”
她这话似真似假,让张无忌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按捺住性子,静观其变。
接下来,赵敏果然又开始东拉西扯,从洛阳牡丹谈到西域风沙,从诗词歌赋谈到江湖轶闻,仿佛真的只是找他来闲聊解闷。张无忌心中焦急,却不得不虚与委蛇,精神高度紧绷,生怕哪句话中了她的圈套。
酒过三巡(主要是赵敏在喝),赵敏白皙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波更加流转生动。她忽然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眸子直视张无忌,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认真:“张少侠,你我虽然立场不同,几次相见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且问你,你觉着我赵敏,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无忌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怔了一下,谨慎答道:“赵姑娘聪明绝顶,武功……呃……家学渊源,身份尊贵,行事……自有章法。”他实在找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她那诡计多端的行事风格。
赵敏听了,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个‘自有章法’!张少侠,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滴水不漏,是怕我抓你话里的把柄吗?”她笑了一会儿,渐渐止住,眼神却依旧看着张无忌,缓缓道:“其实我知道,在你心里,恐怕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妖女,对不对?”
张无忌默然不语,算是默认。
赵敏也不在意,自顾自又道:“那你可知,我为何总是找你麻烦?为何偏偏对你……与众不同?”
张无忌心头一跳,抬眼看向她。灯下看美人,何况是一个面带红霞、眼波盈盈的美人,说出这般话语,让他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但他立刻警醒,告诫自己这定然又是她的诡计,硬起心肠道:“在下愚钝,不知姑娘有何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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