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优堂投毒事件,如同一块投入潭中的巨石,在太医院内部激起了远比表面看来更为汹涌的暗流。尽管喜来乐以雷霆手段化解了危机,学员们转危为安,但此事背后折射出的恶意,却让所有关心培优堂的人心生寒意。
喜来乐并未急于大张旗鼓地追查,他知道,对方行事周密,既然敢在药材上做手脚,必然留有后路,仓促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他将明面上的调查交给了太医院的典药局,自己则仿佛将全部精力都重新投入到了教学之中。
然而,教学的内容和方式,却因这次事件,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今日,我们不讲经典,不论方剂。”喜来乐站在培优堂内,面前的长案上摆放着数十个敞开的药匣,里面是各种形态、颜色相似的药材,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药香。“我们只做一件事——辨药。”
他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学员们,经过投毒事件的洗礼,这些年轻人的脸上少了几分初时的青涩与浮躁,多了几分沉静与专注,尤其是赵振邦、石头、林婉儿、韩立等亲历者,眼神深处更藏着一丝被磨砺过的锐利。
“医者,识药为本。药之不识,方将焉附?方之不确,命将焉存?”喜来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学员心上,“前人着书立说,皆基于对药性的精准把握。尔等日后,或执掌一方医馆,或入宫为御医,若连手中兵器都认不清、用不明,谈何济世救人?不过是庸医杀人之屠夫尔!”
他指向药匣:“这里,有真品,亦有伪品、劣品、替代品。有姜黄与莪术,有柴胡与银柴胡,有通草与小通草,有山药与天花粉……形态相似者,药性或有天壤之别!今日,便用你们的眼、耳、鼻、舌、手,去细细分辨!”
学员们精神一振,纷纷上前,仔细观察,捻搓,嗅闻,甚至少量尝试。堂内顿时响起一片低声讨论和惊疑之声。
“这……这柴胡怎么有股霉味?”
“咦,这两片姜黄,一片断面橙红,油性足;另一片暗黄,粉性重,质地也轻!”
“韩立,你来看看这个通草,我觉得这韧性不对……”
喜来乐行走其间,不时指点。
“嗅闻柴胡,当有其特有的‘败油气’(挥发油气味),若有霉味,定是储存不当,已失药效,甚至产生毒性。”
“姜黄以质坚实、断面橙黄色、香气浓郁者为佳。那色暗质轻者,多为陈旧或掺伪之品。”
“通草体轻,质软韧,易折断。若韧性过强,需警惕是否为小通草或其他植物茎髓冒充。”
他尤其关注石头的表现。石头几乎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药匣里,闭着眼,仅凭嗅觉和触觉,便能准确地将大多数相似药材区分开来,其天赋令众人叹为观止。喜来乐暗暗点头,此子于药性一道,确是可造之材,日后或可专精本草鉴别。
林婉儿则更擅长观察细节,她能发现药材上微小的虫蛀、霉斑,或是断面纤维的细微差异。韩立则习惯性地记录、对比、归纳,试图总结出各类伪劣药材的普遍特征。
赵振邦起初还有些放不下架子,但当他几次将莪术误认为姜黄后,脸色变得通红,终于彻底沉下心来,虚心向石头、林婉儿请教,认真记录每一种药材的鉴别要点。
这一堂“辨药课”,从清晨持续到日暮。学员们非但没有感到枯燥,反而沉浸其中,如同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探险。他们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药材品质的真伪优劣,直接关系到方剂的疗效与患者的安危,这远比背诵条文更为实际和紧迫。
课后,喜来乐将赵振邦、石头、林婉儿、韩立四人单独留下。
“经过此事,尔等可知,医道之艰,不仅在学识,更在人心,在细节。”喜来乐看着他们,“今日辨药,只是开始。日后,需将此种谨慎、此种敏锐,融入每一次诊病、每一次用药之中。”
四人躬身称是,眼神坚定。
“另外,”喜来乐语气一转,“投毒之事,尚未了结。对方既能精准调换培优堂的药材,必对太医院内部流程极为熟悉。明面调查恐难有结果,需从别处着手。”
他看向韩立和林婉儿:“韩立,你心思缜密,善于推理。林婉儿,你观察入微,心细如发。我有一事交予你二人暗中查访。”
他又看向石头:“石头,你嗅觉敏锐,对药材气息记忆超群。你协助他二人,重点排查近日太医院药库、以及京城几家可能与太医院有药材往来之大药铺,有无异常气味或可疑人员出入。”
最后对赵振邦道:“振邦,你出身太医世家,对太医院内部人事、关系网络较为熟悉。你留意孙兆民及其亲近之人近日动向,尤其是与药库、采买相关人员的接触,但切记,只可远观,不可打草惊蛇。”
四人闻言,皆是精神一振,这是喜师对他们的信任,也是一次真正的历练!他们齐齐拱手,压低声音:“弟子遵命!”
接下来的几日,培优堂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教学按部就班。但暗地里,四条无形的线索,已悄然撒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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