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戈用尽最后的力气,拨开眼前那片如同厚帘般垂挂的、湿漉漉的古老藤蔓。
“哗啦……”
藤蔓的断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刚想迈步,脚下却猛地一滑!
“咔嚓!哗啦啦——!”
一片松动的风化碎石被他踩塌,瞬间脱离岩体,向着下方无尽的黑暗翻滚坠落,良久,才从遥远得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地方,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声吞没的闷响。
深渊。
陈无戈的身体因失衡而猛地前倾,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反应极快,左脚死死抵住身后一块较为稳固的岩石凸起,同时右臂如铁钳般闪电般探出,五指深深抠入旁边一棵从岩缝中顽强生长的歪脖子松树的粗糙树皮,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跟着碎石一起跌落。
他稳住呼吸,胸膛剧烈起伏,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阿烬。
她跟在他身后约两步远,脚步因长时间的攀爬和紧张而显得有些迟滞、虚浮。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苍白如纸,原本柔润的嘴唇因干渴和疲惫而干裂起皮,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然而,她那双映着崖外微光的眼眸,却依旧清澈、稳定,没有半分退缩或恐惧。
陈无戈没有出声,只是迅速抬起手臂,手掌向外,做了一个清晰有力的制止手势,示意她绝对不能再靠近这危险的悬崖边缘。
此刻,他们身后的密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先前一直窸窣作响的树叶仿佛集体噤声,连惯常呜咽的山风也彻底停歇,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但正是这种反常的寂静,反而让陈无戈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那是大规模围捕前的短暂宁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压抑的时刻。
他清楚地知道,追兵就在身后不远处,而且正以极快的速度压缩包围圈。之前那三名“灰隼”虽然被击退逃走,但他们沿途留下的战斗痕迹、踩踏的植被、甚至空气中残留的灵力波动,都如同最清晰的指路标,为后续更精锐的猎杀者指明了方向。七宗这次派出的,绝非寻常巡卫,而是专门处理“硬骨头”、擅长山林追踪与绝地猎杀的杀戮机器。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左掌上。衣袖遮掩下的那道旧刀疤,正传来一阵持续不断、深入骨髓的灼烫感。那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如同岩浆在血管下方缓缓流淌般的沉闷灼热与悸动。这是血脉中战魂印记发出的、最为强烈的危险预警。从昨夜在祖宅外遭遇第一波袭击开始,这种警示就未曾停歇,并且随着他们深入山林、逼近绝地,而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寻找生路。
然而,目光所及,尽是绝境。
左侧,是一片几乎垂直的、长满了湿滑墨绿色青苔的陡坡,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油腻的光泽,根本无从立足。右侧,是裸露的、布满了纵横交错裂缝的灰黑色坚硬岩壁,陡峭嶙峋,看不出任何可供攀援或通行的路径。而正前方……只有那片深不见底、云雾翻涌的恐怖悬崖,仿佛一张通往幽冥的巨口,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感。
他们似乎真的走到了山穷水尽的绝路。
不能再向前了。陈无戈心中念头急转,准备立刻拉着阿烬向后撤,寻找其他可能的缝隙或隐蔽处,做最后的抵抗。
就在他刚要挪动脚步的瞬间——
一直静静站在他身后的阿烬,忽然动了。
她既没有惊慌后退,也没有催促前行,而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自己锁骨处那道盘踞的焚龙纹。
此刻,那道暗红色的古老纹路,正在微微发光。光芒并非外放,而是内敛地透出皮肤,颜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浓郁,仿佛沉睡了万年的火山核心,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缓缓唤醒、加热。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呼吸节奏,也随之变得异常缓慢、悠长,仿佛在进行某种深度的内视或感应。
数息之后,她重新睁开双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仿佛倒映着某种无形的轨迹或召唤。她没有看向深渊,也没有回顾来路,而是缓缓地、异常坚定地转过身,面向了右侧那片看似毫无生机的、布满裂缝的灰黑色岩壁。
她迈步,径直走到岩壁前,在一道仅有一指来宽、深不见底、漆黑如墨的垂直岩缝前停下。然后,她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指,轻轻贴在了那道冰冷粗糙的裂缝边缘。
“别碰!” 陈无戈心头一紧,立刻上前一步,想要将她拉离那未知的危险。
然而,阿烬没有躲避,甚至没有回头。她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却异常清晰的语气说道:
“这里有东西……在回应我。”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嗡……”
那道看似死寂的岩缝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却实实在在的震动感!紧接着,细密的碎石和尘埃从岩缝上方簌簌掉落,“啪嗒、啪嗒”地砸在两人脚边的地面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