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就听见一阵叽叽喳喳的动静。
“我看见国栋哥了!”
“国栋哥手里拿的啥?”
“是不是糖?我闻着有点甜气儿!”
一群半大的小屁孩从柴火垛后面钻了出来,领头的是二柱子,也就八九岁,鼻子下面挂着两道清鼻涕,冻成了冰碴子也不擦,俩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直勾勾盯着陈国栋的手。
跟在二柱子身后的还有七八个娃,大的不过十岁,小的才刚会跑,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袄,有的鞋子都露出了脚丫,冻得直蹦,可眼睛里全是光。
陈国栋看着心疼了一秒钟,只能是慢慢改变了。
然后故意把布袋子包往身后藏了藏,嘴角勾着笑:“哈哈,看啥?大中午的不回去吃饭啊,在这儿疯跑啥?”
二柱子梗着脖子往前凑了两步,吸溜了下鼻涕:“国栋哥,你背后藏的是不是有好东西?是不是带糖了?”
“哈哈,二柱子你不愧是领头的,就你鼻子尖。”陈国栋笑着从布袋子掏出纸包,故意慢悠悠地打开。
红通通的糖块露出来的那一刻,几个小娃“哇”地一声就围了上来,连最胆小的丫蛋都往前挪了挪,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那糖块裹着透明的玻璃纸,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闪着光,看着就甜。
“还有鞭炮!”二柱子眼尖,指着另外的那个布袋子声音都变调了,“是小洋鞭!”
陈国栋把一挂小鞭拎起来晃了晃,他清了清嗓子,学着村里大人的样子板起脸:“想不想要?”
“想!”一群娃异口同声,声音脆生生的,把树上的雪都震下来好几片。
“想要就得听我的,”陈国栋挺直了腰板,感觉自己比平时高了半截,“咱玩捉迷藏,赢了的有糖吃,还能亲手放个鞭。”
“好!”二柱子第一个蹦起来,清鼻涕甩出去老远,“国栋哥你说咋玩!”
“就围着这老槐树,我当鬼,数五十个数,你们藏起来。我要是找着了,就淘汰,没找着的,就有奖励。”陈国栋说着,从纸包里捏出一块糖,举得高高的,“看见没?这糖,水果味儿的,甜到嗓子眼儿里去。”
小娃们的喉咙里齐刷刷发出“咕咚”的咽口水声。
“我数了啊!”陈国栋背过身,靠着老槐树,“一,二,三……”
身后顿时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别推我”“我往这边跑”的小声嚷嚷。
他数得慢,耳朵却支棱着听动静,听见二柱子带着俩小的钻了柴火垛,丫蛋好像往村西头的磨盘那边跑了,还有个最小的娃,大概也就五岁,叫小石头,跑的时候没留神,摔了一跤,“哇”地哭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估计是怕被他听见。
数到五十,陈国栋转过身,拍了拍手上的雪:“我来找喽!”
他故意先往柴火垛那边走,脚步迈得老大,踩在雪地上“咯吱”响。走到柴火垛跟前,他停下,咳嗽了一声:“二柱子,我看见你那破棉鞋露出来了。”
柴火垛里没动静。
“真不出来?”陈国栋憋住笑,从兜里摸出个小鞭,攥在手里,“再不出来,我可在这儿放鞭了啊,崩着屁股可别怪我。”
“别别别!”柴火垛里一阵窸窸窣窣,二柱子顶着一脑袋干草钻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俩小的,脸上全是灰,“国栋哥,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就你那点小聪明。”陈国栋弹了下他的脑壳,“淘汰!一边等着去。”
二柱子撇撇嘴,不敢犟,乖乖站到一边,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糖。
下一个找着的是小石头。那小家伙摔了一跤,估计是跑不动了,躲在生产队的草棚子后面,露出个小脑袋,正偷偷往外看呢。陈国栋走过去,他吓得一缩脖子,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咋不哭了?”陈国栋蹲下来,掏出块糖,剥了玻璃纸,递到他嘴边,“尝尝?”
小石头眨巴眨巴眼,看了看糖,又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眼睛瞬间就亮了,跟小猫似的把糖含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甜……”
“知道甜就别哭了,”陈国栋摸了摸他冻得冰凉的头发,“你也淘汰,跟二柱子一块玩去。”
小石头含着糖,乖乖跑过去了。
剩下的几个娃藏得还挺严实。陈国栋在村里转了一圈,看见麦秸垛后面露出个小衣角,故意大声说:“哎,那边是不是有只兔子?我逮着炖了吃!”
里面“嗷”地一声,一个小娃钻了出来,正是村东头的狗剩。“国栋哥,不是兔子,是我!”
“抓着你了吧?”陈国栋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淘汰!”
最后就剩丫蛋了。这丫头平时不爱说话,胆子小,陈国栋猜她肯定藏在个安静的地方。他想了想,往村西头的磨盘那边走。
刚走到磨盘旁边,就听见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陈国栋绕到磨盘后面,看见丫蛋缩在那儿,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攥着个破布娃娃,眼泪把脸蛋都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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