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腾却未言语,只是缓缓抬起手,按在冰冷的城垛上。指尖触到的是千年寒石,是无数战士的血与骨凝成的壁垒。他望着那群野兽中若隐若现的黑影,嗅到风中传来的一丝腥甜。夕阳西沉,余晖将整片荒原染成暗红,仿佛大地在流血。野兽的嘶吼、铁甲的碰撞、城中百姓隐约的哭声,交织成一首悲怆的战歌。
“绕道西边的地域国……一个来回,得半年。”杜子腾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可若不出去,边城……便再无明日。”
深夜,浓墨般的乌云压城,不见星月,唯有寒风在城楼间呜咽穿梭,如冤魂低泣。城下传来野兽的嚎叫,时而似狼嗥,时而如熊吼,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撕破死寂,令人毛骨悚然。那嚎叫不似寻常野兽,带着几分狂躁与诡谲,仿佛被某种邪祟之力驱策,一声声撞在城墙上,也撞在士兵们早已紧绷的神经上。
城头的火把一束接一束被抛下,橘红的火光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弧线,照亮了城下翻滚的黑影——那是成群的猛兽,熊、狼、豹混杂其间,眼瞳泛着幽绿的光,像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火光映照下,它们的皮毛沾满血污,獠牙外露,涎水从嘴角滴落,在冻土上凝成暗红的冰渣。士兵们不断将火把掷下,可火光只能驱散片刻黑暗,却驱不散那潜伏在阴影中的死亡。
忽然,“砰砰砰”几声闷响,如重锤击打朽木,城头之上,几名探头张望的士兵应声而倒,头颅正中插着一根乌黑的钢钉,钉尾犹自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血从眉心汩汩涌出,顺着冰冷的铠甲流淌,在火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尸体软软倒下,砸在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其余士兵顿时骇然,再不敢冒头,只缩在墙垛之后,颤抖着将火把盲掷而下。火光在城下噼啪燃烧,映出野兽们贪婪啃食同伴尸体的狰狞模样,血沫飞溅,骨碎之声清晰可闻。
城门处,传来“噗咚!噗咚!”的撞击声,如战鼓敲在人心上。三头巨熊用肩背猛撞城门,木屑纷飞,铁皮龟裂,每一次撞击都让整座城墙微微震颤,墙头的积土簌簌落下。士兵们面如死灰,有人牙齿打颤,有人默默握紧长矛,指节发白。那撞击声仿佛不是撞在城门上,而是撞在他们仅存的意志之上。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灰蒙蒙的晨光如薄纱铺展,野兽们才缓缓退去,拖着残躯,隐入远处幽深的山林。林间雾气缭绕,像一张张未散的鬼脸,悄然吞没了那些嗜血的影子。城头一片死寂,唯有焦木的余烬冒着青烟,混着血腥与焦臭的气息,在寒风中弥漫,刺鼻难闻。
史德块,这位素来刚烈如火的将军,终于忍无可忍。他披甲执刃,怒目圆睁,带领五千精兵冲出城门,铁靴踏地,声如雷动。弓箭手列阵齐射,箭雨破空,几只掉队的野兽哀嚎倒地,血染草原。可其余野兽却毫不恋战,迅速退入山林,只留下几具尸体,在晨光中泛着惨白的光。
士兵们刚回城,未及喘息,野兽又悄然现身,如幽灵般在城外游荡,挑衅、骚扰,不战而扰,耗尽人心。入夜,史德块双目赤红,不顾杜子腾苦苦劝阻,亲自下令打开城门,欲率军决一死战。可城门刚启,黑暗中骤然飞出无数铁枪,如黑蛇破空,带着尖锐的呼啸,一波接一波地钉入城门道中。前排士兵瞬间被贯穿,尸体叠起,血雾弥漫。后续将士进退不得,被困于狭长的门道,成了活靶。铁枪如雨,钉入血肉的声音令人作呕,哀嚎声、惨叫声响彻夜空。
尸体堆积如山,堵住了城门,门扉无法闭合。几头巨熊趁机扑来,几乎冲入城中。千钧一发之际,数百名将士怒吼着以身躯为盾,以长枪为柱,拼死将门扉合拢,用铁链与巨木死死锁住。城门终于关闭,可门道内已是一片修罗场——断肢残臂,血流成河,腥臭的血液在寒夜中缓缓凝结,泛着暗紫的光泽。
一夜鏖战,六千将士命丧黄泉。天明时,史德块满身血污,铠甲破碎,瘫坐在城墙角落。晨光惨白,照在他脸上,那是一张被悔恨与痛苦撕裂的脸。他狠狠扇着自己的耳光,声音清脆却无力,每一下都像在抽打自己的灵魂。“我该听你的……我该听你的啊!”他嘶吼着,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泪水混着血污滑落。
杜子腾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双手,那手冰冷颤抖,沾满血泥。他蹲下身,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史将军,别打了……我们不能再打了。城中百姓或许还能从北门、西门逃往金国或地域国,寻一线生机。可我们这二十多万将士……该怎么办?粮草将尽,士气已溃,野兽非寻常之物,背后必有异人操控。我们若再盲目出击,只会全军覆没。”
风依旧在吹,卷起地上的灰烬与残雪,城头旗帜残破,无力地垂着。远处山林静默如铁,仿佛一头巨兽正蛰伏其中,等待下一次吞噬的时机。城中炊烟寥落,百姓躲在屋中,连哭声都压抑着,唯恐惊动城外的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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