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已如孤岛;这战,已入绝境。
而史德块望着东方初升的惨淡朝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们,到底招惹了什么?
接连两个月的围城袭扰,早已将南境边陲的这座孤城啃噬得千疮百孔。残阳如血,斜斜地挂在西天,将天元边城的方向染成一片焦褐与猩红交织的惨烈色调。南门官道上,枯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夹杂着焦土与腐肉的腥臭味,随风飘散,令人作呕。林间小道更是幽深阴森,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如牢笼,偶有窸窣声起,不知是风穿叶隙,还是潜伏的野兽在暗中窥伺。无论是皇城派出的援军,还是边城将士冒死突围的信使,只要踏上这两条路,无一例外地成了荒野饿殍的口粮——断戟残甲散落于泥泞之中,染血的铠甲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连天上飞过的信鸽,也难逃苍鹰利爪的扑杀,羽毛如黑雪般飘落,旋即被风吹入深谷。
直到第三个月初,一封沾满血渍、边角被鼠啮过的军报,才由地域使团送达皇城。天元皇帝立于紫宸殿高台,手中捧着那封薄如蝉翼却重逾千钧的文书,指尖微微发颤。殿外秋雨淅沥,敲打着青铜瓦当,声声如泣。他望着北方天际那片被阴云长久笼罩的虚空,终于明白——那座城,已成死地。百姓早已十不存一,或逃亡殆尽,或埋骨荒野。再留军队,不过是徒增牺牲。他闭目良久,终是挥袖下令:“点燃烽火云烟,命杜子腾撤军。”
那一日,皇城上空骤然升起一缕墨灰色的烽烟,如一条垂死的巨龙,缓缓盘旋而上,撕裂了铅灰色的天幕。杜子腾立于城楼最高处,玄铁战甲上布满爪痕与干涸的血迹,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那缕烽烟,眼神从凝滞到沉寂,仿佛有千斤重担压上肩头。风从悬崖下卷上来,带着山谷深处潮湿的苔藓气息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远处,乌鸦在断墙上聒噪,盘旋如黑云,等待着下一顿盛宴。
“史德块!”他低喝一声,声音沙哑如磨石。
副将史德块疾步而来,铠甲铿锵,脸上刻满风霜与疲惫。二人立于城垛之间,俯瞰城中残存的二十余万大军——营帐残破,篝火零落,士兵们或倚枪而坐,或蜷缩于角落,眼神空洞,如同被抽去魂魄。
“皇上令我们撤,”杜子腾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铜山关是最后一道屏障。若失,天元南境将再无险可守。”
史德块凝视南方,那里群山如锯,云雾缭绕,铜山关便如一把巨锁,横亘于两崖之间。他缓缓点头:“唯有南门可通,虽险,却是生路。只是……二十万人,粮草匮乏,伤者无数,如何在敌军与野兽环伺下全身而退?”
杜子腾目光如炬,望向夜幕初临的天际。一轮残月悄然升起,清冷的光辉洒在城头,映得他的铠甲泛出幽蓝的寒光。“明日晨时,全军悄然集结,弃辎重,轻装行,将弩箭全部带上。命斥候前出十里,若有敌踪,以烟火为号。”
风更烈了,卷起地上的灰烬与碎纸,如同亡魂在城中游荡。远处,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狼嚎,悠长而凄厉,仿佛在为这座即将被遗弃的孤城送葬。杜子腾握紧腰间佩剑,剑柄上的青铜虎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知道,这一退,退的不只是二十万将士的性命,更是天元国最后的尊严与希望。
而前方的铜山关,那座立于千仞绝壁之间的雄关,正静默地等待着他们——如同命运之门,开,则存;闭,则亡。
大军开始有序地从南门撤退,南门城垣之上,铁甲铿锵,盾兵列阵于外,青铜巨盾如墙推进,盾面斑驳,布满刀痕箭孔,映着冷光,宛如一面面饱经战火的墓碑。其后枪兵林立,长枪如林,寒芒森然,枪尖滴落的血珠坠入尘土,溅起细微的红尘;弓箭兵压阵于后,弓弦紧绷,箭簇如星,冷冷指向远方那片躁动的荒原。步伐整齐,踏地如雷,每一步都震得城砖微颤,仿佛大地也在为这二十万大军的退却而低吼。
千米之外,荒原尽头,原本伏卧的野兽群忽然躁动。灰狼竖耳,赤瞳燃起幽绿火焰;巨熊站立而起,足有三丈之高,毛发如钢针倒竖,咆哮声震落枯枝败叶。腥风骤起,夹杂着野兽口涎的腐臭与泥土翻涌的湿气,扑面而来。就在此时,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弓弦震响如雷滚,箭雨破空,划出银色弧线,带着尖锐的呼啸撕裂空气,如暴雨倾盆,砸入兽群。一时间哀嚎遍野,血花迸溅,灰狼翻滚,巨熊怒吼,兽群在箭雨中仓皇后退,踏碎枯木,撞倒山石,尘土飞扬,如退潮般缓缓后撤。
高空之上,一架无人机悄然盘旋,双翼展开如鹰,镜瞳闪烁幽蓝微光,将这幅杀机四伏的画卷尽收眼底,实时传回金国皇宫。殿内烛火摇曳,我执握通讯器,目光如刀,凝视光幕中那片动荡的战场。声音低沉而冷峻:“霍学文听令,命你雪狼骑从正面杀穿这股边军,记住——我只是要你杀穿,不是杀光。冲穿之后,即刻入天元边城,等待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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