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雨势稍小,但天空依旧阴沉。东治和剑介躲在学校门口的便利店屋檐下。东治捏着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
单调的忙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漫长。一遍,两遍…始终无人接听。只有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最终被雨声吞没。
东治烦躁地挂断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世界,低声骂了一句:“混蛋…” 不知是在骂这该死的天气,骂不接电话的真嗣,还是…骂他自己。
剑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两人沉默地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在地面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
第五天,清晨八点零五分。雨,还在下。
葛城美里公寓的客房里,依旧一片昏暗。美里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发,敲了敲紧闭的房门:“真嗣?真嗣!该起床了!你已经请假第五天了!初号机都修好了,作为驾驶员,不能一直这样躲着啊!”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美里皱起眉头,又用力敲了几下:“真嗣!听到没有?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依旧是一片死寂。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美里。她猛地拧动门把手——门没锁。
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整理得…或者说,根本没怎么睡过,保持着一种冰冷的整齐。书桌上,那个他随身携带的旧式磁带随身听不见了。
“这个…笨蛋!”美里一拳砸在门框上,低声咒骂。离家出走…果然还是…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美里带着一肚子火气去开门。门外站着浑身被雨淋得半湿、表情局促的铃原东治和相田剑介。
“葛…葛城小姐!”东治看到美里,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抢在剑介、美里开口前,语速飞快地且十分正经:“我们是碇真嗣的同学!他好几天没来学校了,我们很担心!昨天打电话也没人接!他…他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训练太忙了?我们…我们给他送讲义来了!”他举起手中被塑料袋小心包裹、但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一角的讲义,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不安。
美里看着眼前这两个被雨淋湿、一脸担忧的少年,又想起房间里那个空空如也的床铺,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担忧,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啊…是你们啊。真嗣他…没事。他…嗯,临时有紧急训练任务,被叫去基地了,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谢谢你们送讲义来,等他回来我会转交给他的。”她接过湿漉漉的讲义,语气尽量显得自然。
“哦…这样啊…”东治和剑介对视一眼,虽然还有些疑惑,但美里的话暂时打消了他们最坏的猜想。“那…麻烦您了,葛城小姐。”两人鞠了一躬,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美里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刚才强撑的笑容瞬间垮掉。她看着手中湿透的讲义,又看了看真嗣空荡荡的房间,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
“笨蛋!笨蛋!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下一站,长尾峰…”
低沉而机械的列车广播声,在雨声和车轮碾压铁轨的轰隆声中,显得格外遥远而空洞。车厢里光线昏暗,乘客稀稀拉拉,大多昏昏欲睡或低头看着手机。碇真嗣独自坐在车门旁边的位置,头深深地低垂着,几乎要埋进胸口。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额角,眼睛似乎都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旧式随身听里,那盘唯一的磁带,正循环播放着同一盘歌曲不多却带着无尽孤独感的磁带。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遍了。
身旁的乘客换了一批又一批,上班族、工人、学生,人们形态各异,要么行色匆匆,要么相谈甚欢,却无一人与他相识、为其停留。
窗外的景色在连绵的雨水中飞速倒退,与周围越来越少的人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灰绿色,如同他此刻空洞而麻木的内心。
列车驶入漫长的隧道。瞬间,世界被绝对的黑暗吞噬。只有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的、单调而巨大的轰鸣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心脏也仿佛被这声音攥紧。真嗣在黑暗中闭紧了眼睛,身体微微蜷缩。这黑暗,这噪音,像极了插入栓内的窒息感,像极了父亲冰冷的命令,像极了东治愤怒的拳头,像极了同学们过度的关注…所有让他想要逃离的东西,在这黑暗的隧道里,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怪物,向他无声地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光线猛地刺入眼帘。随着一声“轰隆”列车冲出了隧道。广播再次响起:“第七环线,终点站到了。请所有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终点站?真嗣茫然地回头,摘下一边耳机。窗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笼罩在雨幕中的小站台,简陋而冷清。他该回去了吗?回到那个充满压力、痛苦和“责任”的地方?回到那个他被称为“驾驶员”而非“碇真嗣”的世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