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西暖阁内,灯火如豆,摇曳的光影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痕迹,将这方空间映衬得愈发神秘而凝重。那气氛,竟比上次对质时还要压抑几分,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让人喘不过气来。
偌大的暖阁中,唯有皇帝萧景宸一人端坐在御案之后。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与谎言。御案上,摊开着几份奏折和文书,其中一份,正是白清漪呈上的青布包裹,那包裹静静躺在那里,却似蕴含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白清漪身着素色宫装,莲步轻移,缓缓走进暖阁。她行礼如仪,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雅,垂首静立,宛如一朵在寒风中坚守的寒梅,虽身处困境,却自有一番傲骨。
萧景宸没有立刻让她起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目光如炬,似要将她看透。许久,他方才淡淡道:“平身吧。”声音低沉而威严,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谢皇上。”白清漪起身,依旧垂眸,姿态恭谨至极,不敢有丝毫懈怠。她深知,在这深宫之中,一步错,便可能满盘皆输。
“白昭仪,”萧景宸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你呈上的这份北疆摘要,朕看过了。”
白清漪心头微紧,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住,等待着下文。她精心准备的这份摘要,承载着她太多的心血与期望,此刻,就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心中满是忐忑。
“内容详实,条理清晰,尤其是关于鞑靼各部近二十年势力消长、首领更迭及与中原往来的梳理,颇有见地。”萧景宸语气平稳,似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对朕研判北疆局势,确有助益。”
这无疑是肯定。白清漪心中稍定,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她深知,在这深宫的权谋斗争中,“但是”往往隐藏在赞美之后,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给予致命一击。
果然,萧景宸话锋一转:“只是,朕有些疑问,需你解惑。”
“皇上请问,臣妾定当知无不言。”白清漪恭声道,声音虽平静,却难掩内心的紧张。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坚定而坦然,直视着萧景宸的眼睛,仿佛在向他表明自己的决心与诚意。
“摘要中提及,鞑靼如今的王庭,其大妃出身于漠北一个早已衰微的小部落——‘兀良哈’部。你标注,此部落三十年前曾因参与一场未遂的漠北王庭叛乱而遭清洗,几近灭族。然据朕所知,当年那场叛乱,朝廷收到的战报,只言‘逆党伏诛’,并未详列部落名称。你从何处得知‘兀良哈’部牵涉其中?且断定其因此衰微?”萧景宸的问题非常具体,也极其关键。这不仅仅是对情报来源的质疑,更是对她摘要根基是否扎实的考校,同时也可能是在试探她是否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信息渠道。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白清漪心中炸开。她心中一凛,迅速在脑海中梳理着思路。她深知,回答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略一思索,她坦然答道:“回皇上,此信息来源于文华阁收藏的一份前朝鸿胪寺旧档副本。那档案详细记录了隆庆二十三年(即先帝登基前三年),漠北诸部朝贡使团在京期间的言行记录及后续跟踪密报。其中提到,‘兀良哈’部使臣曾酒后失言,抱怨王庭不公,提及旧事,被记录在案。后续密报则显示,该使臣回国后不久,其部落便遭王庭斥责,草场被夺,人口离散。结合时间与事件,臣妾推断其衰微与当年叛乱余波有关。原文摘录及出处,臣妾已在摘要附录中注明页码与编号,皇上可派人核对。”
她回答得有理有据,不仅清晰地说明了信息来源,还详细解释了推断过程,并提供了可查证的依据,显得严谨而可信。每一个字都如同精心打磨的宝石,镶嵌在她的回答之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萧景宸微微颔首,未置可否,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接着又问:“摘要中还提到,如今鞑靼王庭中,有一位手握实权的‘古拉格’将军,其母系出自西域回鹘商贾。你指出,此人重利,且与中原某些边贸商队私下往来密切。此等涉及将领私德及潜在通敌嫌疑的论断,依据何在?可有实证?”
这个问题更加敏感,如同锋利的匕首,直指边防将领的忠诚与边贸监管漏洞。白清漪知道,皇帝对此必然极为关注,一旦回答不当,不仅会危及自身,还可能引发边疆的动荡。
“回皇上,此论断依据有三。”白清漪不慌不忙,条分缕析,宛如一位经验丰富的谋士,在战场上冷静地指挥着千军万马。“其一,出自鞑靼那边流传至边关的零散传闻,虽不足全信,但多有提及此将军贪财好货。其二,臣妾梳理近十年边关榷场(官方指定边贸市场)记录及部分被查获的走私案卷(副本藏于文华阁相关卷宗),发现有几起涉及珍稀皮毛、药材的大宗走私,其货物去向与鞑靼王庭贵人消费记录隐约吻合,而这几起走私案背后,都隐约有回鹘商人的影子。其三,”她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低,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紧张的气氛,“臣妾在整理先帝早年关于北疆的一份未公开手记时,发现先帝曾批注,提及当时一位鞑靼权贵‘性贪,可利诱,然不可深信’。结合时间与人物关系推断,先帝所指,极可能就是如今这位‘古拉格’将军之父或伯父。家风传承,或有相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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