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疠林的雾里终于漏了点光——李石头指认的那道刻痕,三道短印中间嵌着个凸点,浅得快被腐叶盖住,却是辰荣残部的“平安记”。相柳扶着岩壁站起来时,后背上的伤还在隐隐抽痛,蚀灵散的毒没清干净,一动就像有细针往骨缝里扎,可他没露半分,只转头看向望舒。
望舒刚调息完,脸色还是白的,鬓边碎发沾着汗,却先扯了扯他的袖子:“能走吗?不行就再歇会儿。”
相柳没说话,只伸手把她落在肩头的藤蔓拨开,指尖碰到她的耳尖,凉得像露。“走。”一个字,却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接下来的路,得护着她走。
三人顺着刻痕往东南去。相柳走在最前,手里的弯刀时不时劈两下拦路的藤条,却没像之前那样只顾着快,遇到陡坡就停下来,伸手拉望舒一把;看到湿滑的泥地,还会用刀背刮点干草铺在上面。李石头跟在后面,看着两人挨得近的影子,嘴角悄悄勾了勾——军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眼里只有战场,现在倒会顾着人了。
越往深走,雾越淡,地上的痕迹也越明显。先是看到被刻意砍断的藤蔓,断口还泛着青;再往前,石块摆成了箭头形状,指向山崖的方向;甚至有几处埋了捕兽夹,机关做得隐蔽,一看就是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的老手布的——是辰荣的人没错。
李石头激动得手抖,蹲在地上摸那些石块,指腹蹭过上面的磨痕:“是老莫头的手法!他以前是军中猎户,摆陷阱最厉害!”
可这份欢喜没撑多久,相柳突然停了脚。他蹲下身,指尖戳了戳地上的泥——泥里混着点黑红,是血,干了大半,却还能闻见淡淡的腥气。旁边的树皮被划开道深口子,白茬露在外面,还有块黑布挂在刺上,边缘有刀劈的痕迹,跟之前幽冥傀儡身上的布料一模一样。
“有人在这儿打过架。”相柳的声音压得低,目光扫过周围的草丛,“辰荣的人可能受伤了,但没留下尸体——要么跑了,要么被掳走了。”
望舒心里一沉,伸手摸向腰间的银针:“得快点找,晚一步说不定就出事了。”
李石头也慌了,连滚带爬地往前追,嘴里念叨着“老莫头你可别出事”,脚下没注意,差点踩进个隐蔽的陷阱,还是相柳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后领。
追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突然出现道山崖。崖底爬满了藤蔓,绿得密不透风,像道天然的帘幕。相柳刚走近,就听见藤蔓后面传来极轻的声响——是呼吸声,还有弩箭上弦的“咔嗒”声,不止一个人。
他立刻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敌意,同时把望舒和李石头往身后护了护。“林深雾重,何处可觅清泉?”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刚好能传进藤蔓后面——这是李石头路上教他的暗语,辰荣残部这几年一直用这个认人。
藤蔓后面静了片刻,接着传来个沙哑的声音,满是警惕:“山高路险,自有活水源头。”
暗语对上了!藤蔓“窸窸窣窣”地被掀开道缝,几张黝黑的脸探出来。为首的汉子握着弩,箭尖对着相柳,可看清李石头时,手突然抖了:“李……李石头?你还活着?”
“是我!是我啊!”李石头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我把军师带回来了!这就是相柳军师!”
那汉子的目光“唰”地转向相柳,瞳孔猛地缩了缩。不止他,后面几个辰荣残部也都愣住了,手里的兵刃差点掉在地上。有个年轻点的兵,嘴唇哆嗦着:“军……军师?您不是在清水崖……战死了吗?”
相柳看着他们——个个穿着破布衫,有的胳膊空荡荡的,有的腿上缠着渗血的绷带,眼里满是震惊,还有点藏不住的恐惧。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那些模糊的战场碎片又冒了出来:玄色的旗帜、喊杀声、还有人挡在他身前喊“军师快走”。
“我回来了。”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有点哑,“就是……好多事,记不清了。”
汉子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把藤蔓掀开得更大些:“快进来!外面不安全!”
山洞里比想象中宽敞,却也阴暗。火把插在岩壁上,火苗晃得人影忽明忽暗。几十号人或坐或卧,有的靠在石壁上揉着旧伤,有的盯着火把发呆,眼神空得像没了魂。看到相柳进来,山洞里瞬间静了,连呼吸声都轻了。
“真……真的是军师?”有个老卒颤巍巍地爬过来,伸手想碰相柳的衣角,又怕惊扰了他,手悬在半空。
相柳没躲,任由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袖子。那老卒突然哭了,像个孩子似的:“军师,我们以为……以为辰荣真的完了……”
望舒站在相柳身边,看着这一幕,心里酸酸的。她悄悄碰了碰相柳的胳膊,想给他点安慰。相柳侧过头,刚好对上她的目光——她眼里没跟着起哄,只有理解,还有点担心。他心里那点发慌的感觉,突然就淡了些。
可没人知道,山崖顶上,彩衣女子正捻着蛛丝笑。她指尖的五彩蜘蛛爬过岩壁,盯着山洞的方向,吐出来的丝泛着冷光。“总算找着这群耗子窝了。”她声音甜得发腻,却藏着狠,“军师大人,这出‘久别重逢’的戏,您可别演砸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山洞里的火把还在烧,残部的低泣声慢慢低了下去。相柳看着眼前这些等着他拿主意的人,又看了眼身边的望舒,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比后背的伤还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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